荒唐的葬礼(一)

作者: 冷色的冰 | 来源:发表于2021-08-23 21:44 被阅读0次

    【齐帆齐微课4】

    唐蛮儿坐在一 条矮凳上发呆。凳子的两脚是两片高低不等的木墩。

    石牛也在发呆,他坐在唐蛮儿斜对面的一条长凳上。凳子上有些灰尘,挨着门口。

    “啷个办?”唐蛮儿问石牛。

    石牛没有回答。他只看了看屋子的中央,又埋下了脑袋。

    这是间堂屋。堂屋中央,是一具倒扣的打斗(农村秋收时用的农具)。打斗的后背上停放着一具遗体:石牛的母亲,唐蛮儿的第三任老婆。

    唐蛮儿在60岁的边儿上死了老婆,经人介绍,续了弦,可人家发现唐蛮儿是个不理事儿的人,一天东窜窜西晃晃,只是对男女之间那点事感兴趣——这把年纪了还这样,受不了,走了人。第三任老婆倒没怎么挑剔,她从远方给唐蛮儿带过来一个快20岁的儿子石牛。她是定下心把自己的余生都交给唐蛮儿了。她比唐蛮儿小不了多少。

    唐蛮儿的第三任老婆确实尽心于这个家,都60多岁的人了,还整天起早摸黑的。可天有不测风云,一场重感冒夺走了她的性命。

    想着母亲累死累活的日子,石牛有些难受。

    石牛看了一眼唐蛮儿。唐蛮儿平静地从黑色的猪腰子形的烟盒中取出烟叶,然后用烟叶卷成一个烟卷,装进烟竿里,打火机一点,唐蛮儿使劲地吸着烟竿。一团一团的烟便在空中弥漫开来。

    “你说啷个办呢?”石牛从不叫唐蛮儿“爸爸”,他的目光含着不满。

    唐蛮儿早就习惯了石牛的脸色。他不紧不慢地说:

    “没钱呐。”

    石牛脸上的怒色加重一层:

    “我妈就这样摆起吗?”

    唐蛮儿却心如止水,没有半点着急的意思。

    “哼!”石牛看了唐蛮儿一眼,起身进里屋睡觉去了。

    这时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

    唐蛮儿闷坐了好一阵,烟竿里的烟叶已经化作了一团团大大小小浓浓淡淡的烟,而后又轻飘飘的消失在堂屋的空间。

    唐蛮儿望着门外伸向远处的小路发呆。

    终于,唐蛮儿抹了一把络腮胡的脸。他的脸呈黯淡之色,像是多久没睡觉似的。他把烟竿装进猪腰子形的黑色烟盒里,进了堂屋右侧的灶房。

    灶房里冷锅冷灶的。唐蛮儿的目光在案板上搜索着。

    有四、五根黄瓜堆放在那儿。

    唐蛮儿拿起一根黄瓜就咬。他快速地吃完,又拿起一根黄瓜回到堂屋。

    他看着放在打斗背上的老婆的遗体,又看看左后侧的门,叫道:

    “我去借钱安埋你妈。”

    唐蛮儿走出门去。他已经上了那条伸向远方的路。

    “咔嚓——”唐蛮儿咬了一口手里的黄瓜。他的屁股上晃动着黑色的猪腰子烟盒。

    迷迷糊糊中,石牛来到了一个很大的养牛场,养牛场里没一个人。能听见的只有一长排牛栏里的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牛们在吃草。石牛走进牛栏,牛们全都抬起头,“哞哞”地朝他叫。石牛给牛添草。可牛两口就吃完了,又“哞哞”地朝他叫。石牛不耐烦了,回头往外走,可外边的路却没有了,只有一片高高的悬崖,石牛吃了一惊——他一下子醒了过来。门外,有牛的“哞哞”叫声。

    石牛从床上爬了起来。唐蛮儿不见了。一只牛从圈里跑了出来。

    “我都还饿着肚子呢!”石牛用惺忪的眼睛瞪着门外的牛说。牛的身旁,有两堆暗黄的牛屎。

    石牛把牛牵回了牛圈,给它端了水,添了干谷草,又回到堂屋,望着母亲的遗体发呆。

    他没有打扫地上的那两堆牛屎。空气中的味道自然就多出了一种。

    有人叫石牛打牌,石牛摇摇头。来人见到堂屋中的遗体,慌了神,象是做了错事。

    “我不知道,你妈······”

    “昨天晚上过世的。”

    “你爸呢?”

    “不知道。”

    “找他呀!”

    “哪里去找他?”

    来者的口被堵住了。又找着话说:

    “等他吧。——他肯定会回来的。”

    石牛沉默不语。一会儿,恶狠狠地说:

    “那个龟儿子!”

    来者不好回答,把目光落在遗体上。

    “你妈真是命苦。”

    石牛深深地叹了口气。

    来者想起了什么,说:

    “你等着吧,他肯定会回来的——我走了。他们还等我找打牌的角儿呢。”

    太阳偏西了,还不见唐蛮儿的影子。

    石牛没办法只好试着煮饭吃,他还没吃早饭呢。可石牛从未煮过饭,家里煮饭喂猪之类的事都是母亲包的。

    石牛做的是稀饭。做干饭更麻烦。他不知道该掺多少水,该下多少米。石牛在那里想想做做,犹犹豫豫费了好大的劲,才算煮好。舀在碗里一尝,怎么是半生不熟的?

    石牛胡乱地吃了一顿,坐在那里生闷气。要在平常,他是少于在家里呆的。不是在牌桌上就是在集市上。眼下哪里也去不了。石牛又恶狠狠地骂起唐蛮儿那“龟儿子”来。其间,石牛给牛添了两次干谷草(他才懒得去割青草呢——猪是没有了。前一阵闹猪瘟,几头猪先后死了。石牛的母亲就怕喂猪了)。

    太阳已经落下山去,空中漂浮着一大片绚丽的云彩。

    大大小小的几只鸡慢慢进了窝。

    可是,唐蛮儿的影子不知在哪里。

    夜色渐渐地包围过来。

    虽然是初冬时节,但石牛却感到浓烈的寒意和恐惧。

    灯来了(此时,生产队是集中管制用电),石牛的恐惧消减了很多。他无奈地望着母亲的遗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象往常那样关上堂屋的门。

    石牛在屋里翻找到一些烟草,学着唐蛮儿的样子,裹了大大的一根烟,然后用干竹块点燃,猛抽一口,呛得“亢亢亢”地咳嗽起来。

    远处飘过隐隐约约的欢笑声。石牛知道,那是李家大院传来的。

    石牛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少年。和伙伴一块儿,比赛谁的毛狗儿(狗尾草)拔得多;追着田里的耙子,睁大眼睛搜寻浑水中冒出的鱼嘴(鱼受不了浑水的刺激,会抬头吸氧);爬上高高的樱桃树;红苕地和别人打架······可惜父亲死了。他死在煤井下。——要不然自己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媳妇的影子都没捞到一个,母亲又走了······

    石牛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半夜里,石牛醒来过几次。

    唐蛮儿没有回来。

    一个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

    “等着吧!”石牛看了母亲一眼,嘴唇咬得紧紧的。

    天亮的时候,唐蛮儿没有出现。

    石牛吃了些昨天剩下的稀饭,虚掩了门,让一位附近的邻居给带个眼睛(帮着照看一下),迈上了唐蛮儿出走的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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