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骥才在他的《冬日絮语》里面,曾经这样写道:每每到了冬日,才能实实在在触摸到了岁月。
乡村的冬天,日子仿佛放慢了脚步。低矮的房屋、浓密的树林、泛着青的麦田、结着冰的池塘、枯黄的野草,趴在门口的黄狗,停在枝头鸟雀,倚着墙根、抽着旱烟的乡民,一切都是那么的静默温和,似有所待。
在我们小的时候,乡村是没有电的,到了晚上,每家每户都用煤油灯来照明,灯光如豆,温婉可亲。乡村冬日的夜晚也是静谧的,惟有狗吠声远远近近地传来,此起彼伏,遥相呼应。偶有乡人走在夜路上,纸烟明明灭灭的,才知道他走到了哪里。如果有两个人相遇,也会提前轻咳一声,算是打招呼了,避免吓对方一跳。
那时候,母亲为了省油,每次都把灯芯调到很小,发出的光是微弱的,所辐射的范围也是极小的。从这屋到那屋,需要端着油灯慢慢走。我时常在这个豆点的光里读书学习,灯光勉强覆盖整个书页。等到我们全部睡下后,母亲便端坐在昏黄的光晕里,缝制我们过年穿的衣服和鞋子,针和线来来回回地穿梭,形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我躺在被窝里,感受到了一种温暖,那微弱的光一跳一跳的,也是温暖的。
在冬日的夜里,我们喜欢捉迷藏,也喜欢听村子里 “闹鬼”的故事,虽然很瘆人,但每次都听出了神秘的味道。神秘的东西,往往是吸引人的。
在我们家的附近,有一个磨坊。在白天,村民经常到里面磨一些棒子面、高粱面,这是我们冬季的主食。在夜晚,磨坊里面黑黢黢一团,少有人进去。村子里的孩子都习惯了推磨,无论转多少圈,都不觉得晕。外村的人来磨面,大都是用一块黑布把驴子的眼睛蒙住,用鞭子抽打着一圈圈地转,转的久了,驴子也就晕了,站着不动,惹得主人很生气。磨坊在两条道路的交叉处,是村西村民出行的必经之处,也是我们到村西的必经之处。那时候,家里没有表,村民起冒了是常有的事情。时常听到起冒的大人或者起冒的学生讲,在有月亮的深夜,曾经看到一个女鬼坐在碾子上梳理垂下来的长发,脸上没有五官,是个光面。听得次数多了,便信以为真了。每到夜晚我路过磨坊的时候,步子都是不自觉地加快,感觉有一股凉气往后背里面钻。
在我们家的前面,有两间非常低矮、非常逼仄的土坯房,我的一个大娘曾在里面住了很多年,房子里放着一个大大的棺材,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小时候,我经常到她家玩,有时会用手拍拍那个棺材,发出咚咚、咚咚的声响,但并不觉得怕。听母亲讲,有一个晚上,曾经看到一个大大的火球在她家的房子后面跳动,一直跳到我们家窗下,把整个房间照得明晃晃的。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躺在被窝里睡不着,担心那个火球会突然出现。后来,大娘的婆婆去世后,就用房子里的那个棺材下葬了。被压迫了多年的大娘似乎也转正了,搬到了正房,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大娘很知足,到现在还幸福地活着,想来也快九十岁的年龄了。
村子里闹鬼的故事很多,很形象,也很逼真,但这并没有阻止我们夜间外出的脚步。那时候,在冬季最让我们兴奋的事情,就是乡村和附近的乡村放电影。只要得到消息,我基本是一场不落的。那时候,看过《白奶奶醉酒》,知道了什么是“深水炸弹”,看过《喜盈门》,觉得不孝顺老人是可耻的,看过《地雷战》《地道战》,决心长大了要当兵,拿着枪打鬼子。那时候的电影很多是反应农村题材的,觉得很接地气,也有很多是反应战争题材的,觉得很解恨。
小时候,我经常一个人跑出去看电影。看完后,一溜烟往家跑,穿过一片旷野,也穿过一片坟地,压在坟头的黄纸,被风吹得呼啦啦响,感觉后面一直有人在跟着,吓得到了家一身的汗,爬到炕上蒙头便睡。
冬季的乡村,是恬淡的;冬季的乡村,也是有故事的。乡村的故事,也是有色彩的,她深深地烙在了自己的内心深处,成为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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