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如候鸟般的迁徙回老家,大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车辆也拥堵的让人有些心烦。商贩们打了鸡血般拼命叫卖,红色的灯笼逼你的眼,喜庆的味儿四处氤氲。过年了,回家,是萦绕在每个人心头的字眼。
打个电话给母亲,问还需要采购什么带回家。母亲说,家里该买的都买了,你们带嘴回来吃就行了。说完,母亲笑了,我也笑了。是的,现在人们再也不愁吃了。然而,在我的记忆中,过年吃好东西是人们尤其是孩子最热切期盼的事情。
小时有句俗话:小孩巴过年,大人怕花钱。过去把过年称为年关。对大人来说确实是一道关口。要给孩子添置衣裳,要购置年货,要给亲戚长辈送礼。总之,要做很多花钱的事情。一年下来的积蓄是否经得起花费是大人的心结。
老家是腊月二十三过祭灶,我也曾为之得意,因为有“官三民四”之说。关键从这一天,就是过年的倒计时了,早就巴望的年就要到了。据说,祭灶是灶神上天的日子,所以得弄糖饼黏住灶神的嘴,防止到玉帝那儿说坏话。至于灶神吃得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就可以敞开肚皮吃得肚子溜圆。其后,从大年三十开始,就是吃过玩玩过吃,一直到正月十五过后,饭菜就戛然恢复原状。
其实,过了初五,家里的饭菜质量就开始下降了。有句老话:拜年拜到初八九,又没馒头又没酒。所以,那时拜年都得抢在初五之前。原则上初一是必须在家的,初二始,就可以走亲戚了。常去的就是外婆家和姑姑家,见面都是一些吉祥话,父母早就叮嘱过了,不可乱说。见到长辈,趴倒就是磕头。压岁钱自然有的,好像大多是两角钱。年后,凑起来交给母亲,就能为我添件衣裳。有次,钱不够,只能买半块布料。母亲就把往年剩下的一块布料拿来,为我做了一条前后颜色不一的裤子,还美其名曰:鸳鸯裤。看到现在的衣服,有意把一件整衣用几块布凑起来,觉着当年的母亲好有创意。
让我现在想来依然觉着发糗的是,我跟着村里的孩子去挨家挨户拜年,也像其他孩子一样见到大人就跪倒磕头。结果他们慌得赶忙拦阻。原来,我虽然年龄小,但辈份在村里很高。别看很多人胡子都白了,论辈份都得叫我爷,甚至更高。他们哪里受得起我的跪拜。懵懂的我不知道这个事,回家后奶奶告诉我是人小骨头尊。虽然没有完全明白,但从那以后,我就不随便给人磕头了。不过,那次磕头,我获得了比别的小朋友更多的爆米花和糖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我祖父曾是个私塾先生,写得一手好字。过年前,祖父会买来红纸写对联,依然用老式的砚台研墨。祖父的字刚劲有力,沉稳大气,村里人都喜欢请他写,他也来者不拒。尽管倒贴了不少纸墨。我为祖父打下手,帮他按住裁好的红纸,便于他书写。写好的对联,我把它们按顺序排放,晾干墨迹。现在还依稀记得祖父常写的春联:“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贴春联了,我端着浆糊,有时还能提醒祖父对联有没有贴正。祖父总会摸着我的头,夸我能干,我心里乐开了花。
那时,没有春晚。三十晚上最重要的事就是守岁,然后在新年来临之前燃放鞭炮。祖父会在堂屋的正中间摆放一个硕大的泥制火盆。火盆旁边堆着一摞劈柴。树根是最耐燃的。祖父穿着一件蓝色的旧大衣,正襟危坐,也不言语。不时用木棍拨弄柴火,溅起的火星四散开来,火焰上窜,火光映红了大家的脸庞和虔诚。我本来是要陪着祖父守岁的,打算自己亲手燃放接天地的鞭炮。可是没有一次坚持住的,不得不爬上床,等醒来,鞭炮早已放过了。心里有些悻悻,发狠明年一定坚持到底。明年复明年,直至祖父离开人世,终究也没有实现自己的心愿。
过年是有规矩的。年三十母亲会在我们的床头摆上糕点和苹果。寓意步步高升和平平安安。第二天醒来之前必须先吃掉这些东西才能说话。所有的鞋子都是翻过来盖在地上,防止瘟神进来。大年初一忌讳最多,开口都要吉利话。吃饭时,第一筷必须是鱼,寓意年年有余。第二筷必须是豆腐,寓意生活富裕。而且不能汤泡米饭,这样会在收获季节大雨滂沱。放在供桌上的饭菜,是断断不能碰的,那是供奉先人的。餐前,祖父会一边烧纸钱一边念念有词,然后倒一杯酒洒在灰烬上,再夹一些鱼肉放在上面。全家人都得向着祖先的牌位磕头,礼毕,才可以上桌吃饭。
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对于过年,已经不再是吃穿的企盼。一度对于过年觉得很平淡,甚至觉得很乏味。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不喜奔波于酒桌。过年了,回到老家,听听九十多岁的奶奶说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陪陪父亲讲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帮帮母亲修剪一下指甲。孩子们呢,围绕老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这种幸福的样子,让人心中暖暖的。大美亲情,也许,这就是过年最让人心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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