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水山楂

我的老家在河北农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住的房子是那种红砖为外墙，土坯砖为内墙的平房。木制的窗户分为两个部分，下面是单层是玻璃窗，上面是可以打开的木格窗，并用一种偏厚的塑料作为"窗纸"。

每年冬天，当开始入冻后，木窗上就回结出冰凌，玻璃上会凝出冰花。我总是喜欢趴在窗台上，用手指在玻璃上写写画画。

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罐头，就是那放在窗台上过了一夜，玻璃瓶里凝结出细碎冰碴的半罐糖水山楂。

那应该是九几年吧，我还小，身体很不好，每年冬天都会生病，感冒咳嗽不断，母亲的身体也不太好，偶尔也会生病，那时农村里妇女除了种地基本没有其它收入，家里基本全靠父亲的一点工资过活。

后来母亲说过，月底发了工资，四百四十多，然后去村里的赤脚医生那里结清我一个月的医药费，就剩下几十块钱了。可以想见那时候的日子有多窘迫。

那一年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我和母亲都病了，我输液，她打针。

其实她病得很厉害吧，因为高烧的我摸着她的手，觉得她的手比我更热。那时候我是不太懂的，只知道输液时总是愿意拉着她的手，才觉得舒服些，特别当针头扎进手臂的时候，她用手覆盖住我的眼睛，我才觉得安全。

生病了，吃不下东西，父亲买回了糖水山楂的罐头。那时罐头和麦乳精都是很金贵的东西，没有牌子的罐头一瓶卖两元多，可以买几斤白米了。

晚上吃了一些，我让母亲也吃，她象征性的吃了一颗山楂，便不肯再多吃了。

剩余的罐头放在窗台上。第二天早晨，窗上结满了冰花，红色的罐头汤汁在透明的玻璃罐子里也结出细小的冰碴。我用勺子舀出一颗裹着冰碴的山楂，放进嘴里，觉得真是美味。几口就把剩余不多的罐头吃得精光。

身体稍好些我又出去疯玩，回来时看见母亲正用那个糖水山楂的玻璃罐子倒了热水在喝。

当时只道是寻常，后来长大了，才懂了。

记忆里最好吃的罐头，就是那半罐结了冰的糖水山楂。

现在我也经常会买罐头回家，会和母亲一起吃，只要她还在，即使品牌不同配方不同，却还是原来的味道。

父亲已经不在了，希望她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