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没有伟岸挺拔挺拔的身姿，也没有学识渊博的口才，但是他用他那份不一样的的善良和深沉的情，支撑我一个充满阳光的未来……

在我眼里，山不够他巍峨，海不够他宽阔。

【一】

父亲过几天就是八十岁生日，老家习俗过八十算大寿，我们作为子女都得在村里为父亲摆个大酒宴，让全村的人跟着一起热闹。对我们家来说是件大事。

春节在家待了十天，说好父亲四月的生日，我自己飞回去陪他一起过的，可是，四月这个时间段我工作最忙，老公出差上海一个星期，俩孩子天天上学又需要人照顾。回去的计划又要泡汤了，我得先打个电话探探父亲的态度，我真的不希望父亲因此失望！

我拨通父亲的电话：“爸，我是您细满女（家乡话是幺女的意思）。”我们姐妹五个声音都很相似，为了让父亲不弄混我们姐妹五个，我每次都是大声自报身份。

“哪个？我听不到哟！等一下，我去带下耳机。”爸爸又没带耳机了。父亲的耳朵已经耳背了十来年了，他的耳机也跟着换了几代了！

“你是哪个妹崽？”父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开心，很激动的样子。

“您猜嘛？我是您哪个女？”每次我都喜欢逗逗老父亲，而且每次父亲都很配合我，把姐妹几个猜来猜去，然后我们在电话里乐得笑哈哈的！

“呵呵，不用猜了，一听就知道你是我满女！”，“你哪天回来呢？”没等我回话，父亲接着就问我。

我没想到父亲把春节的承诺当真了，因为我还没准备好怎样解释我不回家的原因，一时语噎，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父亲！

我沉默了一会儿，决定赶忙转移话题，就当自己没听清问话吧：“爸，您今天怎么样？有没有出去和邻居大爷们玩？”

“哦，今天很好啊，天气暖和了，我和你妈把地松了，准备种红薯、花生还有黄豆，你们姐妹都喜欢这些，我们就多种些……”爸爸打开话匣子了，就开始不停地唠叨开了。从地里的菜，到家里的鸡鸭，再到村里的大小事，就挨个挨个地给我讲。我只要在电话里头“嗯、嗯”地答应就行了。其实我心里一直在想着自己该怎么告诉爸，我不能回去了！

“细妹崽，你现在应该工作是最忙的时候吧？孩子们好不好？”爸爸从唠叨突然转成问我了。

“我忙呀，家里事情也多。孩子们要半期考试了，学习都比较紧张了！”我赶紧说。

“那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哦，孩子们大了，你要粗养他们，有些事情得他们自己做了。”父亲开始细心地教我。

“好的，您和妈放心，我知道的。”我轻松地说。

“那我生日的那天，你们就别飞回来了，太折腾你们了。”爸爸在电话里停了一会，然后很肯定地说。

“哦，我知道了。”我轻轻地答应着。我匆匆地挂下电话，眼泪却好像是不听话似的往外跑，心塞却得满满的！

父亲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他其实早就觉察到我想要说什么，他那样说只是不想让我为难而已，尽管他非常盼望我能回家看他。

我记得每次父亲猜透我们心思的时候，总会得意地说句；你爸是老了，可心里却是明镜似的。此时，我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二】

春节的时候，我们姐妹们都回去跟父亲一起过年，大大小小一家子有五六十个人，家里特别的热闹。父亲看着自己的一群群孙孙和曾孙孙们，心里是高兴的，我每次偷偷看他，他总是自个儿抿嘴在笑。

我是幺女，也最爱逗父亲开心，所以我想趁他高兴时，劝他和妈跟我到成都住一阵子。

“爸，您平时想不想我？”我笑着问父亲。

“怎么不想你们吗？”父亲也笑着说。

“您和妈根本就不想我，我怎么觉得我还没有您的那些下蛋的鸡鸭重要呢？”我假装不高兴地撇撇嘴说。

“乱说，您爸能不想你们吗？可是想也没有用啊，我们都老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心里很想去，可是腿走不动了！就算去了你那儿，又帮不了你们，反倒给你们添麻烦，你们更忙不过来了！”父亲把我的话当真了，说起话也伤感了许多。

“你才乱说，你身体这么好，还不多出去走走，我是很忙，您和妈不是正好帮我照顾孩子，帮帮我嘛，至少我下班回家可以吃到热饭呀！”我连忙肯定父亲的价值，并且自扮可怜了。

“我知道你们的孝心，每年能回来看看我们就好了，何况我们在家都自在，什么都不缺的！”父亲这样说得也很在理。家里房子大，农村里生活什么都不缺了，加上有多年的邻居，生活自然要比城市里舒心些。

想想也是啊，我就不再说话了。

“父女的情份深，还得看缘分啦，缘分浅了，就不能强求……”父亲看着远处的几个山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爸，怎么能这样说呢？……”我忽然觉得心里好酸，心里面被塞满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把头撇过一边去，努力地把那不争气的眼泪压下去，可还是泪流满面……

“唉……我们养了你二十年的情份，可我们这后来我二十年，在一起的缘份加起来不过几个月。以后还能有多少呢？缘份不是越来越浅吗？”父亲叹着气，幽幽地说着。然后，双手背在后面，慢慢地向对面的山头走去。

我很难过，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突然那么伤感。不过，父亲说的没错，从我第一次离开家，现在整整20年，头几年上学每年回一次，后来异国他乡五年一次，每次不过10天左右，最近这几年在国内，每年一次，一次也不过一个星期左右。除了有一年父母和一起住了2个月，仔细算算，加起来真不过几月的时间，我愣愣看着远处的树林，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三】

其实，我对父亲的感情很复杂的。

父亲是一个当了四十年的小学老师，理所当然就是我的启蒙老师，他脾气很好，从不打骂孩子，但是他也很严厉，我做错事的时候，只要父亲一个眼神就够了。小时候我就很努力学习，尤其当我发现我的父亲并不像别人的父亲那样年轻、强壮的时候。而且我还没长大，父亲就是以老人自居了，我心里对父亲有些失望，我知道我的未来没有人可以依靠，所以，我希望自己更加的努力，将来更加的优秀。

可是，现实很残酷，在那时侯的农村，想飞出去是何等的难，十六、七岁的时候，父亲的身体状况就很糟糕，处于青春期的我又很叛逆。当我发现希望是很迷茫的时候，我竟然选择了放弃努力。当我混迹在田野之间，麻木自己所有的梦想，父亲很是心疼，却从未责问我为什么。

记得有一次，是夏天水稻快熟的时候，我弃学回家，躲在田野里帮父亲洒水稻的农药，我踩进水田里，水稻的高度刚够我肩膀，洒的农药被风吹散，直接飘进我的嘴里，我直接晕倒在水田边。当我醒来的时候，大哭不止。那是一种对生活彻底的绝望，对现实彻底的无助，后来的日子，每每夜里想起那种感觉，依然都让我心头颤抖不已。

父亲还是没有责骂我，他只是叹息着，轻轻地从我身边走过。那时候我很不喜欢那种叹息，甚至很反感。因为那是让逼我认命，可我压根儿就不愿意接受。

我觉得是那种叹息捆绑了我所有的希望，决定远远地离开，离开让那让我心痛又无奈的叹息……

从此，我独自走在孤独的奋斗的路上。

【四】

我真真明白父亲的心意是自己当了母亲之后。父亲对我是最疼爱的，也是用情最深的，可唯独我离他远远的，这让他一直很难过，但他一直告诉自己只是和女儿的缘份不够，一切随缘！

近些年，我对父亲的依恋就比以前更加强烈，尤其是这两年，总想好好地守着他和妈妈，希望他们慢慢地慢慢地变老，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来珍惜这份缘份！弥补我多年的亏欠！

因为父亲告诉我：父亲和女儿的情份是一生，而缘份就只能靠女儿的努力和珍惜了！

愿天下的父亲都安享天伦！

【无戒写作21天训练营第三期第10天，9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