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沉重

        在我的理解里，“父亲”是个沉重的字眼，从小到大，观察自己的父亲，一直觉得他背负了太多，真的好担心他有一天会倒下。

      从记事起，父亲就在为了家庭每日每夜的奔波，走街串巷，父亲算是手艺人，做一些补铝锅铝盆儿的活儿，真的是非常辛苦的，收入应该不属于很丰厚的，父亲却生生地靠着它支撑着整个家庭，我们家不属于富裕的家庭，弟兄三个，母亲不出去工作，在家忙乎屋里屋外，洗衣做饭，抚养孩子，其中印象深刻的是父母很节俭，我们的生活没有太多的吃喝玩乐，但基本的能够吃饱穿暖，我觉得于父母而言，已实属不易。

      我经常听父亲讲起我们家大家庭没分家的事情，父亲、大大妈、大姑那时最累，承担了大家庭所有挣公分，甚至自己大地基，盖房子，父亲说那时只有一个愿望，赶紧结婚，分家，自己管好自己的小家庭。

      分家后，父亲就没日没夜为家庭奔波，印象里父亲总是很沉重的，没有时日是轻松的，好像一直绷着一口气，像一头永远负重前行的老牛。

      高三临毕业那年，我突然冒出个想法，想去学唱歌，不是小时候就开始学，临时找个老师，突击学声乐，一是成本高，三个月需要5000快钱，在1999年，那也是一笔数目不大不小的钱，对我那样的家庭，也不是伸手随便就可以拿出来的。二是不知道结果如何，一两年考不上都属正常，宝贵的时间是一方面，还有真金白银的付出，那是父亲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幸好我中途放弃了，走上了更为稳妥的道路，后来考上了大学，顺利参加了工作，为家庭为父亲减轻了负担，后来两个弟弟相继走向社会，父亲不再承受供三个孩子读书的负担，无论怎样，都开始独立开始自己的生活，自食其力，后来，两个弟弟结婚、分家，看起来父亲可以松口气了。

      2002年春节，二弟弟检查出来后发性紫癫，接下来的两年里，父亲带着二弟弟跑遍了省内多地、北京、秦皇岛等地看病，花去了8万多块钱，还有就是这两年家里基本没有收入，想想父亲一个人，真的好难。（二弟弟是结婚前生的病）

      两年后二弟弟病情基本趋于稳定，身体条件也允许结婚，顺利结婚并有了自己的孩子，接下来的几年，二弟弟悄悄发生了一些变化，先是自己开出租车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并且这些年早早走入社会，染上了抽烟喝酒的恶习，并且已经成瘾，深深地困扰着他，还有最主要的是二弟弟陷入了深深的自卑，前几年生病身体最终趋于康复，是手术摘除了脾脏，还有就是在治疗过程中大量使用激素造成股骨头坏死，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二弟弟最自卑的是甚至不愿去公共澡堂洗澡，因为全身的皮肤像发开的面一般皴裂。

      我愿意相信二弟弟内心是苦楚的，即便大家都认为二弟弟太懒了，生活没有着落，对自己的家庭没有责任心。

      我曾经甚至觉得出现当时的局面，父母是有责任的，太娇惯孩子。

      一切的一切，父亲依然是沉重的，三个儿子，最让他操心的就是老二，天天喝酒成瘾，有时候还开车，长期酗酒，身体垮了怎么办？要是出交通事故了怎么办？背后都是家破人亡的重大风险。

        2018年7月1号早晨接到家里的电话，昨天凌晨，已经好些天没怎么好好吃饭的二弟弟突然呕吐，肚子里没有食物，加上天气炎热，一下子虚脱了，送医院救治无果，去世了。

        这对全家人尤其对父亲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理解那种心痛，但或许无法感同深受，父亲心本来就很重，我知道一定又是整夜整夜的失眠，有一天我听母亲哭着跟我说，也是大姑听别人说的，有个邻居看见我爸在深山里放声大哭，我想那是还有多深的积郁啊！（这一点直到一年后父亲突发糖尿病我才理解，或许跟情绪有关系）

      一年后，我带着媳妇儿回老家举办结婚典礼，父母是很高兴的，可就在回家前没几天，父亲中风，口眼歪斜，很严重，当时只是觉得可能是因为吹空调受凉，后来再深入检查发现血糖偏高，可能中风跟血糖高有关系，血糖高跟饮食习惯有关联，还有就是跟一年来内心深深的阴郁有关系，父亲该有多难啊

      半年后，家里开始考虑给侄子兴兴（去世的二弟弟的孩子）买房，我本来准备拿出一部分钱帮助一下的，后来父亲没让，他出了一半左右，16万左右，我和三弟弟都没出钱，结婚了各自都有难处了（哎），现在我想，父亲又在为给自己的孙子结婚开始攒钱了吧！

      父亲的沉重，究竟要沉重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