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保存的第一驱动力

我的朋友，应该为了他人而放弃自我吗？这个问题，在很多时刻成为判断一个人是否高尚的关键，很多人因此认为，在道德的选择上，关注自我是错误的，而大公无私必须放弃自我保存的本能，那些高大上的形象仿佛都是如此塑造的。

斯多葛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呢？他们认为自我保存是人的第一驱动力，如果一个人连自我保存都不能够做到，道德值得存疑。

斯多葛派对人性作了相当深入的思考研究。按照克律西波斯的说法就是：对每一个动物来说，从它一出生，第一件事情就是要适合它自己的结构并保持对自己结构的意识，因为自然不会让动物把自己看作是陌生异己的东西，总是先讲人和动物的共性，然后再谈差别。

因此他们把人性的第一条说成就是人和动物一样的自保、自爱、自利的本性。这听起来好像就是主张个人主义。事实上，在西方伦理学史上最重道德的学派恐怕莫过于斯多葛学派了。把自保作为人的本性不过是说出了一个基本事实：一切人有自保本性这个基本事实。

爱比克泰德有一段重要的议论是与此直接有关的。他说，一个缺少教养的人很容易自夸，尤其是有点权力的。一个暴君会动不动就说：我最有权力。—一好，但是你能把我怎么样？——我能砍你的头，锁你的腿。—一那是在你的权力之内的，随你的便。但是你让我听你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我要叫你知道我是你的主人。—一你？你怎么可能？宙斯已经给了我以自由，你以为他会让他自己的儿子去当奴？一你是说你可以不注意我，不听我的话？一一不，我注意的只是我自己，只听我自己的话。如果你要我注意你，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也会注意你的，正如我也注意我那个水罐子那样。

按照希腊人的传统，爱比克泰德把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作为自由的定义，这是他的道德哲学的中心概念。而在这里，他实质就是将追求自由的道德品质的根源，归之于神和自然所赋予人的自保本性。

人的自由本性，不仅来自于动物一样的自爱，而且直接仿效神的自爱本性。

宙斯也同样把他自己的利益作为他的行为的根本准则。“善”本来的意思就是“好”，就是利益。生活好，行为好，都指有好处和益处。只不过“好”或利益有高低之分而已。人都是需要“好”和“善”的。所以在爱比克泰德看来神宙斯也不能不如此。当然，神的利益同人有所不同，神为自己也就是为他所创造的全部自然，为他所特别创造的所有人，所以他的自爱也就等于纯道德的善，最高的意义和价值。因此作为神的儿女，人也应当仿效神，把自然的好或善而工作。

所以在这个层次上的自爱自保自利，正是一个人有道德的根据，并且是任何人（包括圣人在内）的道德都必须由以出发的原动力。
可见肯定人性自保、自爱、自利绝不等于肯定不道德，而不过是照事实谈问题，认为道德不可能离开人的这一原初本性，只是要大力加以提高。

用爱比克泰德的话来说，就是人的自保自爱要以神的自保自爱作标准；因为人是神的儿女，就有可能通过努力达到这个水平。所以，做适合于自己利益的事，并不是坏事，而是自然、神和人都必然如此的普遍法则。

人只是自然中的一个极渺小的部分。人和其余的动物都以自保为本性，但动物的自保只是对自然法则的顺从，人却能在顺从此法则的同时，认识神并按照神意来生活和行动，这样人也就同神一样有了自由。

所谓“自由”原是一切思想行为都“由自己”而出的意思。人的自保、自爱、自利的本性可以与神一致，而神的自保即是他的自由，那么，人岂不也就有了自由的本性？

爱比克泰德说人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模仿神的自保自利就可以赢得自由，对一切非正义的奴役人的势力能够进行坚定的抵制和反抗。

斯多葛派把自保作为每个人的第一驱动力时，就可以更具体深入讨论这个问题了。
自然整体性原则，绝不对事物和人的个体性否定轻视，因为首先，他们明确说自然作为一整体生命，此整体本身就是一个个体，他们称之为神。宙斯神作为一个自在自为的个体，其本性也是自我保存。

其二，作为自然的各个部分，如块石头、一个植物，一个动物和人，其存在的形式也是具有自保能力和本性的个体。石头也有自保的能力，靠的是其内在的连续贯通力；植物的自保是它能营养和生长自己。每个动物又加上了灵魂，能以自己的感觉表象力、驱动力和位移力来自保其生命。而每个人则因又加上了理性力，使其自保能力上升到自然万物之上、仅次于神的高度。简言之，“自保”就是个体得以存在的本性和能力。

斯多葛派强调整体性，并没有否定个体性。爱比克泰德说过，除非虔诚和自我利益结合，任何人保持不住虔诚，因为我自然地倾向我自己的利益。善恶不在于是否承认我有自己的利益，而在于究竟什么是我自己的真正利益或者好和善。

正确的认识到我自己的利益在于顺从自然的生活，就有了平安、自由和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