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一直都懂你

01

昨天是母亲六十九岁生日。早上九点多钟，是她和父亲每天早上吃饭的点，我给她打了电话，满怀信心的我以为她会很高兴。

电话接通后传来母亲低沉嘶哑的声音，她急切地问道:“是ⅩX吧？”ⅩX是二姐的名字，她是我们三姐妹中离父母最近的，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回家看父母了。我很歉意地回答道:“不是。”她声音小了一些道:“我还以为是她要回来呢。”我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无限失望，我的电话肯定不及二姐的亲自回家来得真切。我也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话语去安慰她，顿时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她上次中秋节就盼望二姐回家的，望眼欲穿的她几次打电话问我她动身了没有，我显然是不能催促二姐回去的，只得很无奈地打电话问二姐在干什么，她回答在家玩后，我便不再说话。我害怕她训斥我自己不能回去却来怂恿她去，让她显得被动又像多么不关心父母似的。

02

母亲很失望，也朝我发了一腔怒气，说她不结人缘，子女不爱，父亲不疼，这两天跟父亲在家大闹天宫了一场，父亲又破口大骂，她也第一次开口骂人狠狠地回击了他，父亲前天气得在床上躺了一天，不曾吃饭。但是大前天父亲身体不适，上吐下泄，她着急不已跑去帮他买过两次药吃好了，还煮了一碗鸡蛋给他吃。谁知刚好的父亲又开始骂她，她很不能理解他，后悔去给他拿了药。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我安慰她道:“父亲骂你固然不对，但您那个唠叨的嘴，和说出的那些伤人话，每次都是激怒父亲一通大骂后您才能停歇，几十年了，还有什么不能看透，还有什么不能放下？我这个年纪都领悟到了许多，您为什么就不能呢？”

她又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当中，我也就挂断了电话。

03

下午三点多钟，我又给她打了电话。我不放心她，怕她太难过。也希望能听到二姐打过电话的消息，那样我会和她一起高兴的。

“喂，是xx吗？”母亲仍然猜的是二姐的名字。我的心顿时像被炭火烙过似的疼，也只得忍疼继续歉疚小声的说:“是我。”母亲哦了一声后又不说话了。

我打破了沉默道:“二姐一定会在吃晚饭时来电话的，您别着急，开心点。”她哦哦了两声。

我没有挂电话，希望她能给我说说心里话，大多数时候，我自信自己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对家人朋友或同事都一样，因为有人愿意听，别人便会心情好了一大半。

母亲开始慨叹自己的命不好，说自己为什么生父亲的气，前几十年的旧历也重新翻开，说到伤心处，她开始嘤嘤啜泣。我极力安慰她说:“您是我们家的有功之臣，我们一家和幺叔一家都得亏了您，您是个好人，必定会有好报，就像您说的，年虽老体却不弱，精神依旧矍铄，耳不聋眼不花，身为女人从不曾被妇科病侵扰过，您的子女们都健康的活着，现在有了梦寐以求的房子，不缺吃少穿，这就是福报啊——”可能她听了有点舒服，连忙说好哦好哦，便挂了电话。

04

傍晚五点四十左右，我估计母亲和父亲吃过饭了，便又打了电话，是父亲接的。我急忙问道:“二姐打电话了吗？”父亲说晚饭时打过了，我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我心疼母亲一定站在田间地头眺望过无数次我们回家的那条路了，路上有飞驰的小车驶过，有轰鸣的麻木跑过，唯独沒有她期盼的身影出现，望几次，就会失望几次。我仿佛看到她瘦小的身影，伫立在萎黄的枯草旁，心如同枯草般在风中摇曳，眼晴里再也没有光亮，白发也止住地乱颤，脸上的表情一时找不到适当的归束。

父亲说母亲去楼房里睡了，他也咬牙切齿地痛述母亲口无遮拦对他的伤害，仍不忘骂上几句。我当时说:“您这样骂人是不对的，儿孙满堂之人怎能满口脏话，更何况已相伴五十年了，总有感情在的吧。”父亲异常恼怒地大声说:“她骂我孤老，嫌我无能，挣不了钱，天天如是，我受——不——了——啊！”随着他的落音，我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一时竟默然。

我无法感同身受夫妻两个人走到最后竟是相怨相伤相别离，是何等的苦楚啊。我懂得，母亲的不满足和唠叨，已然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向了父亲的心脏。

05

人生有三毒——痴念、瞋念、怨念。母亲

似乎浸毒颇深。

她一生梦想通过唠叨让父亲变成她赏识的人，能有过人的智慧和麻利的双手以及谈吐幽默风趣，可是行将老去，也可能很快会被送出人生舞台的父亲，有他骨子里的憨厚、笨拙和无趣，永远只会做——做——做的一个人，根本无改变的可能。

她曾经为了让我们三姐妹不再继承农民的衣钵，告别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而不遗余力地劳苦奔波。她想让我做村里飞出的第一只“金凤凰”，可事与愿违的是我做了一只让她颜面尽扫的“落汤鸡”。她给二姐买了商品粮户口，送进厂上班，如今也不过是解决饥寒。让大姐学医八年也沒能学以致用。我们的生活都差强人意。可见，事实并不完全帮助希望。

她努力想让外人觉得我们一家和和睦睦，其实在她那完美的袍下笼罩着一身虱子。她与父亲分居几十年，迫于誉论压力不敢分开各过各的；我与大姐平日里不曾联系，在过年相聚时却要俨装亲热。尤其交待在他们百年之后我们要和和气气地送他们远走，不得有争吵之事。我想说，有些事可控，有些事不可控，顺其自然不好吗？

昨天母亲的言语中透露了她绝望的落漠，因为她听说大伯一家拆迁赔了好几套房子，那是她今生到不了的彼岸。她曾经无数次标榜的傲骄之厦轰然倒塌，譬如她说在父亲兄弟三个中，父亲不是最苦的；她的孩子长得比他们的孩子出众；她家里祖孙几辈人数之和比他们两家都多；说沒有人比我读的书多。尤其是她提我读书时，我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一想到她需要那一点虚荣，尊重她也是我的本份，就让别人笑去吧。还有她认为大姐的房子是做得最大最好的。其实再好也只有一栋，如今大伯家现在有四五套。她不知道，那都是她自己认为的。

06

母亲，人生如舟，载不动太多的欲望和虚荣。世界绝不会因为您的抱怨而变得符合您的理想，您只有改变您自己。

试着放下也许会让您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身边的人也不会因看您苦愁的脸而不自觉的拧紧了眉。您知道吗？我曾经很厌倦看您那张苦瓜似的脸，它遮住了我看笑颜的眼晴，心里只有哀伤。也许命运很苦，但我们也可以苦中作乐。比如不再仰望大树的苍翠，甘愿做嫩绿可人的小草，亦有活着的尊严。毕竟，顺境是意外，逆境是常态!

母亲，您这一生不容易。正如歌里所说——一年一年风霜遮盖了笑颜，你寂寞的心有谁能体会，把爱全给了我，把世界给了我，从此不知你心中苦与乐。多想告诉你，你的寂寞我的心痛在一起。

其实，我一直都懂你！

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25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