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走的你，一定记得回家

生命如戏，我们在别人的笑声里出场，在别人的哭声里落幕，一笑一哭之间，就怕太短暂，唯愿那些哭的人里，没有苍老的父母。

01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阿军的人生定格在了二十五岁的花样年华，于某个中午嘎然而止，他纵有千般不舍，也阻挡不了生命疾驰向终点的脚步。他的人生里有父有母，有妻，还有有尚未出生的儿，一闭眼，都甩在了身后。

他是外地人，所有人在惋惜他的英年早逝的同时，更心疼他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爹娘，那份沉痛难以背负，可是人生的某些场景不会因你的不忍而停止残酷，不为煽情，只为真实。

02

那天中午吃过饭后，阿军像往常一样去卧室休憩片刻，不出十分钟，卧室里传来如雷鼾声，他老婆琼在客厅看电视，闻听声音顿觉异常，遂冲进卧室仔细端详。只见他脸色乌青，人事不省。琼慌乱之极大叫不妙，岳父急忙跑去叫来厂医，心肺复苏一番，毫无反应，只得放弃抢救。

当知道回天无力时，身怀六甲的琼昏死了过去。

岳父母电话通知阿军的父母，只是说他病得严重，刻意隐瞒，是怕老人一时难以接受。通知他哥和姐时，是直接说走了，可以预见，突然心被捅一个洞，血泊泊外流的痛。

他父亲最先坐飞机过来，那时他的遗体还在家里，厂里很多人都去看了，家里被围得水泄不通，唏嘘声此起彼伏，不少人还留下了心痛的泪水，他人世的匆忙，遗留下无数的未了情。

当时只见他父亲端坐在客厅，瞬间苍老了许多，眼神空洞，嘴唇嗫嚅着，双手不停地在膝盖上摩挲，腿在不停地抖动，良久不语，那样的时刻，任何安慰都显得多余。那是世上最痛的意外，有些人因你而来，却又执意地先你离开，没有商量的有缘人，对老父来说，太过心狠。

03

他哥条件不太好，听说是借钱坐飞机赶过来的，姐姐是和母亲一起来的。看到宾仪馆里熟睡的儿子，老母悲痛万分，几次哭得晕厥过去，任她千呼万唤，只换得白发乱颤。搀扶着母亲的姐姐身材颀长，却形锁骨立，强忍着悲痛，只是小声地抽泣。

我们到宾仪馆看他时，鼻孔下出来一个白色的泡泡，据说就是因为那个东西窒息而死，我视之愀然，继而怆然。

听他母亲说，就是他走的那天早上，她在楼上阳台晒被子，无意识朝楼下瞅了瞅，却看见儿子熟悉的身影，站在楼下的小卖部前。她先是一惊，有点不相信，有些恍惚的她急匆匆跑下楼去探个究竟，问遍在场的所有人，竟无一人说看见过他，母亲有些失落，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知道真相，她才知道他是回到了母亲身旁，稍作停留，也算是作别吧。有人说，人会灵魂出窍，也许说母子之间的心有灵犀更为贴切些吧。

04

两年前，阿军同他的十几个老乡，告别贫瘠的故土，来到了仍是贫瘠的异乡，开始了苦逼的上班生活。他们是江西人，有着江西老俵特有的纯朴和善良，永远一副和善的面孔，和一双充盈笑意的眼睛，深受同事们的喜欢。阿军是他们当中长得最高最帅的，标准的国字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白白净净，看起来斯斯文文，自然也倍受我们厂女同事的亲睐。

琼一见到他就喜欢上了，被他帅气的外表所臣服。琼也是面容娇好，爱描眉画唇，衣着时尚，只是身材有些娇小玲珑。她们一家都在厂里上班，条件还算不错，在她的猛烈攻势下，掳获了阿军的芳心，并很快结婚。随着时间的推移，婚后时间长了，也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

婚后的他们与琼的父母住在一起，起初住的旧房子，大概过了三、四个月，住新房心切的他们，于某一日傍晚搬了进去。

没住上两个月，阿军就走了。有人归结于他们傍晚搬家不吉利，我们那讲究迷信，搬家一般在早上四、五点，说是越搬越亮。还有人说，出事前的好些夜晚，老听见他们夫妻半夜吵架，心情不好容易出事。总归，他就是走了，没有预兆，没有只语片言。

05

处理完阿军的后事，琼瘦了一圈，心里空荡荡的，没有了依恃，摸着隆起的小腹，思绪万千。她无法面对他匆匆地离去，忽然没有了向前走的勇气，家里每一个角落都充满回忆，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悲伤的气息，还有，孩子的每一次胎动都提示着那个叫父亲的人，早已不在。

阿军的父母临走时，与琼一家商议，希望琼能生下孩子，出生后他们来接走抚养，也算是给阿军留下点血脉。

对于此，琼一家一致不同意，理由是对孩子将来不好，对琼也是一种折磨。听说阿军父母曾给琼下过跪，也没能改变她的初衷。很难想象，琼的取舍两难，阿军父母的肝肠寸断。其实，孩子留不留都是痛。

06

我前几年在超市遇见过琼几次，不曾招呼，她似乎不那么认识我了。诧异她这些年的变化，面容尽显沧桑，不再化妆，衣服看上去不那么入眼，头发有些蓬乱，娇小的身影越发显得孤单。其实她在一年后就结了婚，生了一个女儿，至今已有十大几岁，日子还算过得去。可是我还是会心疼她，曾经遭受的重创，稚嫩的年纪，不该领受的伤。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流走，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多少人在我们生命里来了又走，多少事印在我们回忆的长巷里，或悲或喜，震撼过我们的心灵，戳中过我们的痛点，从而悟透生离死别，懂得珍惜眼前人和身上衣的道理。

07

转眼二十年过去了，阿军的音容笑貌依旧印在脑海，那份痛惜犹在。仍不忘挂念他遭受重创的爹娘，哭肿双眼心被刺痛后颤颤巍巍离开的身影，我见犹怜。慨叹生命给予阿军之短暂，我们与他之缘浅，皆是定数，只能扼腕长叹。

愿异乡远走的魂，飞回故土的母亲身旁，伴母朝朝暮暮。

365极限挑战日更营写作训第1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