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安静宁和的冥想中,突然跳出来那句在耳边的夹杂些许兴奋的细语:
“妞妞,你知道吗?我终于想通了什么是爱情。”
“嗯?”我一下子融入了那个图书馆书桌前,被温暖的午后阳光轻柔包围着的我。我奋力的睁开一只眼睛,吸了吸快滑落的口水。
“就是两个人,聊着聊着,突然发现都老了。”
从那段冥想回到当下的时候,我真切的认识到自己穿越了十年。
1.
我和飞飞一开始并不认识。正式认识前,我们各自在医学院都有了些江湖传闻。
飞飞的大名叫朱飞,又属猪,比我们同届的小了3岁。因为格外聪明,被保送到我们医学院,也是唯一一个从大一到大四长了20厘米个子的小猪,所以大家都昵称他飞飞。
我是个特别知趣又很喜欢听男生们讲故事的傻白甜,这样的个性不仅让我在管理严苛的男宿舍出入自由,也让我很快就有了样貌成绩风度样样登对的蓝朋友。
因为小,尽管大家都宠着他,可就是没有人愿意带这个长满青春痘,身体还停留在高中阶段的飞飞一起玩,我和蓝朋友就有事没事拉着他,听他唠叨唠叨,让他有个跟活人说话的机会。
忘记说了,飞飞是个法医专业十足的话痨。
2.
十年后再回想来,我几乎没法在看来当时让人怪异的三人行中找到我蓝朋友的影子,尽管当时作为医学院校草,他的确绝对拉高了回头率。
飞飞的话痨当时觉得无厘头,现在却真真的格外记得清楚。
“呃,妞妞,你也穿的太村妇了,快来看看我这双袜子,配这个款式鞋子好还是换球鞋更好?”
“哎,你这是哪出啊?”
“今天我打听到校花会在七食堂吃饭,我已经观察了一段时间了,最有可能就是靠近北边窗户的第三排饭桌,我要自拍的时候跟校花合影。”
“这跟你的袜子有什么关系呢?”
“别管了,快看看是不是配啊?”
中午午休的时候,飞飞气鼓鼓的到实验室来找我们。
“怎么啦?”
“画面太小”
“啥意思?”
“没啥。”
转身他硬着身子去了解剖室,半天都没有出来。
那一瞬间,我觉得,在那个地方,他要是直接躺下去,我估计都分不出来谁是活的。
这种被飞飞叨叨成失恋的场景,在我认识他的第一年就上演了不下20场。
当然,我也是很有收获的,我知晓了至少20个校花,以及她们的起居习惯以及各种八卦。
像飞飞说的,不要只知道做实验,一点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3.
飞飞静静的消失了一个学期,这个学期很短,从秋天走到了冬天。
实验室里人手很紧张,一刻也少不了人。一个研究生学姐实验做着做着把对象给等没了。出了这档子事,每每进出看到她阴沉到吓人的脸,我们这些本科小白更没有一个敢请假了,只要没病没灾的都在仪器前守着。
蓝朋友被选派到国外的院校交换一年。他信誓旦旦的走了,让我等着他看他的英语水平又提高了多少。
除了撩妹,还有更快的语言提高方式?——我心里默默的想。
当然我什么也没有说,点了点头。就送他离开了。
过了一个神经紧绷的学期,一个月在家里的休养生息,我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懒洋洋的骑车回了趟学校,刚停好车就看见窜了小半个头的飞飞,脸上白净了不少,一双小眼睛里看不清是什么,暗暗的。耳朵里插了一副耳机。远远的看起来像个忧郁的王子。
“妞妞,陪我走走,一起听首新歌。”
“啊?”我的右耳被不由分说插上了一只耳机。
“我又失恋了。”
一开口,我就知道飞飞小猪除了个头,啥都没长。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他的步子变得好长,我被耳机牵着,得小跑才能跟上。
晚上,蓝朋友打个视频电话过来,我才知道,那天是情人节。
4.
飞飞确实很聪明,居然在商业上也有一套。这是十年前的书呆子我怎么也想不到的。
他居然在那个消失的学期里,打通了学校报告厅放映室老师的关系,开创了一个报告厅周末夜电影的时代。
那段时间他很忙,也有足够的活人愿意听他叨什么黄金商业法则,芒格名言,从投资到创业无一不包。人也亮堂起来。大家不再把他看成高中的孩子,他也确实大方,经常请大家一起吃饭喝酒唱K。
我们的校园生活轨迹越拉越远。直到他过来找我。
“妞妞,想赚钱吗?”
“想啊!”我不免羞涩起来。
“我把夜电影转给你来放吧,不要转让费,真的。”
“为什么啊?”我听说了法医专业要换校区的传闻,可是夜电影,他还是可以周末坐校车过来放的啊。
“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我嫡亲的舅舅是医学院的院长,我想自己考上医学院的研究生,不想靠舅舅的关系。”
“嗯,好,我支持你。 嗯,等等,可是放电影,我不会啊!”
“没事,我教你。”
那个初夏,从选片、出海报、宣传、放映,再到平衡各方利益关系、以及应对话剧舞台剧的竞争,我学到的不仅应付了我后面一整年的潇洒生活,还延续到我十年来的人际相处。
5.
做学生最快乐的是什么,手里有钱花,尤其是用自己赚来的钱。
蓝朋友回国后不久,婉转的提出了分手,我表示接受,那边的妹子在分手后不到3天就从大洋彼岸飞过来看他了。
当然,这些与我无关。我花自己的钱,和闺蜜一起挥汗打扫租来的房子。我在桌子上铺上细碎花纹的新桌布,到处点上高高低低各种颜色的蜡烛。买了几个熟菜,煮个火锅庆祝。
火锅快好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拨通了飞飞的电话,
“快来吃火锅啊!”
“嗯,啊,这个,我不太舒服”
“怎么啦?”
“不好说,妞妞,你能不能单独过来,陪我去下医院?”
“都是学医的,有啥不好说的呢?”
“好吧,我现在没法穿上裤子,你能不能马上过来一下?”
“啊?”难道是上次给他做的风味黄豆没有炒熟?我顾不得想那么多,直接奔到隔壁小区。
当我火速赶到的时候,我惊呆了,他抱着肚子在地上疼得打滚,裤子穿一半还有一半就再也拉不上去了。
我扶住他的肩膀,要求他按照我的指令进行呼吸止痛,帮他穿好裤子后,我就直接把他给背到了校医院。他还想挣扎,一看到我的眼神,他立刻就乖乖趴在我背上了。
直到他被医生紧急的推进了手术室,我才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我的脸上都是水,分不清是我的汗水还是他的眼泪。
6.
“飞飞你懂什么呀,你还是个孩子呢”如果没有记错,那个温暖的午后,我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把头偏了个方向,继续在铺满考研资料和励志纸条的书桌上昏睡。
这一觉好沉啊,我怎么觉得一觉醒来,时间就跳跃了10年。
这10年,我经历了考研失利,找工作的奔波,事业的筑底和爬坡;我结了婚,在历经好几年的努力才有了自己的孩子。
飞飞,只是在法医的专业报刊会偶尔出现他的文章和名字。
而我永远不知道的是,那天,我背起他去医院的时候,他偷偷的吻了我耳后的头发,那个吻绵长而轻盈,伴随着他疼痛的泪;那天,在耳边喃喃的说话的时候,他很想顺势吻下来,请求我的原谅和爱,而我,却只当他是个孩子。
我来地球的工作有两个部分。第一个是去修补缺憾,第二个是唤醒沉睡的人们。几乎每个人都在沉睡,而唯一可以唤醒他们的方法,就是在我自己身上下功夫。
——伊贺列卡拉·修·蓝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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