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以后(七)

作者: moon沐恩 | 来源:发表于2022-04-20 14:19 被阅读0次


2022年04月13日 第四十三天

上午去保险公司办理赔,情绪大崩溃。

你的死亡证和火化证、骨灰安放证放在一起,自从殡仪馆回来后,没敢再碰过。

拿着所有资料到了保险公司,扫码、取号、坐下等叫号,我努力让心态保持平稳,直至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快到午休时段,大堂经理为协调好顾客等候的时间,挨个询问所办业务的具体内容。

当回答出“妈妈身故,来办理赔”后,眼泪开始不受控制。

你离开的事实被摆在眼前,没有了文学的润色,来不及重建自我慰藉。

如此赤裸裸,如此冷冰冰,提醒我再也感受不到母爱的包裹和温暖。


2022年04月14日 第四十四天

简书app里收到一条陌生人消息,打开看,是个和我一样不久前痛失母亲的女生,读过我的日记后寄送来关心。

今天的微博热搜里,某位艺人也在悼念同样因病离世的妈妈。

经历相似的人,不用过多了解就能感同身受。

过去读到这类故事,只会深表难过,而现在,我也成了写故事的人。

此刻没有别的想法,只祈愿医学快速进步,让绝症不再绝望,让病人的解脱不止是生命的完结。

因为被丢下的家人,总有诉不尽的思念,和愈合不了的伤。


2022年04月15日 第四十五天

最近经常是好天气,白天阳光不燥,微风正好,早晚稍凉一些,单衣加件薄外套也足够,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候。

今天出门散步时,看见落在水面上如银河般的无数细碎花瓣,突然意识到这一年的春天快要结束了。

春天的美大致可分三个阶段:一是含苞待放,二是花团锦簇,三是落英缤纷。人的情绪也会随之变化,从静待绽放,到满心欢喜,再到触目伤怀,感叹花期之短暂。

想到几天前去隔壁小区的海棠园看花,赶上傍晚时起风,花瓣如雪般纷飞而下,掠过头发和衣服,铺了一地,似梦似幻。那样的情景下,每踏出一步都显得格外奢侈,幸福里游动着感伤。

花瓣离开花朵的浪漫,是生命终结时对纯洁优雅的誓死捍卫,美得让人心碎,恰似你在我们心中刻下的模样。


2022年04月16日 第四十六天

早上看了神十三返回舱着陆的直播。

如今守着电视看直播的机会并不多,毕竟随时能看回放,各大视频平台资源又如此丰富,除了个别强调即时性和仪式感的场合,传统的电视直播逐渐退出视野。

这几年我们一起看过建国70周年大阅兵,建党100周年庆祝大会,当然还有春晚、元宵晚会,有的是在病房里看的。

半年前你吞咽困难的症状愈发严重,经过检查排除了消化系统的转移病变,那一小段时间的心情是焦虑过后的庆幸。一起看三位宇航员出征时,我们还感叹这为期六个月的太空旅行过于漫长,那时怎会想到,属于咱们仨的未来已经没有回转余地,几个月后,你和我们失散了。

王亚平接受出舱采访时对女儿的那句隔空喊话,让我一时难掩悲伤。

摘星星的妈妈都回来了。

我的妈妈再也回不来。


2022年04月17日 第四十七天

梅江西路沿线有条健身跑道,一直通往外环,周围没有密集的建筑,空旷开阔,行人不多,我们常去散步。

你住院前最后一次出门去的就是那里,那阵你的状态每况愈下,我能预感到疾病将很快禁锢住你的身体,因此在阳光明媚的某天,问你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你点头同意。

十二月中旬的晴天依然是冷的,我开车带着你,沿着跑道寻找一个可以坐下休息且阳光充足的地方。

扶你下车后,你说已经感觉累了,走两步就回家吧。

健身跑道左右一分为二粉刷着不同颜色,每隔100米就有一个距离刻度。你踩着左边的红色跑道,右边的我脚下是绿色,走了几步便看到1300米的标记。我心里非常清楚,我们很难再有机会像这样散步,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拍下了两双脚和那个距离刻度。

最近情绪低沉时,我会按图索骥找到那一次我们站过的位置,在你走过的那短短几十米空间里来回踱步,流流眼泪,把难过排解出来。

有过你身影的地方,都能短暂治愈我的伤。


2022年04月18日 第四十八天

大概是季节的原因,近来梦很多。

梦到你几次,每次都穿插在纷繁复杂的情节中,醒来后捋不清思路。

能清楚记得的只有你淡然的样子,一如往昔,无论经历什么,极少大悲大喜。

梦是思念的延续,最近也听一些亲友提起梦到你的情景。

在表姐的梦里,你和姥姥姥爷一起吃汤圆。

想象着那画面,我心里漾起一种忧伤的满足感。

如果托梦真实存在,你一定是想要我们放心。

你和他们团聚了,在没有病痛,没有烦忧的天堂。


2022年04月19日 第四十九天

你离开以后,我的前半生结束了。

自你生病起,这个概念就一点一点渗透进我的思想。

你一贯挡在我前面,身形虽小,精神高大,像一面坚实的墙。

突然墙塌了,甚至来不及反应,我就顶了上去。

从慌张无措,到逐渐接受,再到习惯坚强。

那过程中连夜晚的梦都在发生变化,从一开始梦到你健康如初,醒来后一阵失落,到后来梦中你已是病人的设定,我知道我完全适应了苦难。

最夸张的是你病重后,我坐在你的对面,一边陪你聊天,一边用手机给挑选好的遗照修图,而那之前不久,我在你朋友的陪伴下,为你买了寿衣。

这些都是你不知道的事,也是我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办到的事。那种残酷的感觉无法形容,以至于每一次想起,心都会被狠狠割痛。

灾难面前,没人能代替我坚强,褪去了保护壳的我,下半场已然开启。

但你曾给我的爱从未熄灭,它一直在我的记忆里发光发热。

不再触及我,却依然照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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