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多情似故人

衣衫多情似故人

衣衫多情似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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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海芹

“看，这是你的裤子吧！”

老公举着一条裤子，穿过洒满阳光的客厅，向在阳台上看书的我走来。边走边把裤子展开，黑色的，高腰的，长长的，喇叭腿儿的。我一愣，这么眼熟。那裤子，好像在对我眨眼睛，“你，还记得我吗？”。

只一瞬，我便想起来了，忙把手中的书放下，接过裤子。“你在哪儿找到的？这是咱刚结婚时买的，18年了呀！”

我把裤子铺展在床上，轻轻地摩挲着，旧时光跨过18年的风风雨雨，倏忽就来到了眼前。

18年前，正是千禧年，我和老公结婚。结婚的费用大多是老公四处筹借的，等我们把收的礼金和借的外债进行一番加减后，发现已经负债了。可是，我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一点也没有气馁。婚后，他的工资一分也没拿回家，全用来抵债了。两年后，我们的生活才能从零开始。

在这样的光景下，买一件新衣服是得精打细算的。那一年过年，我一眼便相中了这条黑裤子。裤腿上窄下宽，从膝盖处向下逐渐张开，形成喇叭口，喇叭口刚好盖住脚上的高跟鞋，衬得腿又瘦又长，人好像也凭空长高了几分。

我试了好几次，磨了好多嘴，索性一咬牙，80元买回了家。当时，我一月工资200多块钱，除去俩人的日常开销，几乎没有节余。平时逛街就是闲逛，兜里只揣10块钱，想买也没钱。买回这条裤子，我是既心疼又欣喜。此后，它就成了我的“心头宝”。第一次去亲友家拜年，第一次参加朋友婚礼，第一次上公开课，凡是重要的场合，都是这条裤子陪我冲锋陷阵。

今天，这条裤子毫无预兆地出现了，就像突然而至的老友，重逢自然是惊喜的。可待宾主落座，再细加端详，还是能发现世事变迁岁月流逝的痕迹。布料黑得已不够纯正了，微微泛着黄；膝盖处有个线头断了，翘着毛边儿。但它依旧厚实，让人心里踏实。我满心欢喜地穿上，腰略显紧了点儿，蹬上高跟鞋，还是盖住鞋跟的长度。我迟疑地对老公说：“你看，这裤还能穿吗？”他好像也刚从18年前缓过神来，目光温柔起来，微笑着说：“可好看！”。哈，这话，三分真七分假，既哄我开心又省他的钱，实在是狡猾。我自己来到镜子前，左右打量，感觉还不错，喇叭腿儿，正是今年的流行风。

我决定，再次把这条裤派上用场。

于是，我穿着8年前的白色羽绒上衣，配着这条18年前的黑裤子，心里虽暗嘲自己是古墓派的传人，走在大街上，却依然能够从容自在不忸怩。

话说女人分为两类：虚荣的女人和非常虚荣的女人。我把自己归为第一类。之前，我常念叨：何以解忧，惟有新衣！只需一件新衣，烦心的事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都见鬼去了。所以，虚荣如我，宁愿天天吃咸菜，也想穿上新衣裳。

现在，我的感觉变了。

对新衣的渴慕正在一点点消退，另一种情愫在心底潜滋暗长了。

衣衫多情似故人。

每一件舍不得丢弃的旧衣衫里，都蕴藏着过往的记忆，都沉淀着岁月的温度。它曾经明媚过自己生命，见证过自己的美好。即使现在一一封存，也是想要在年老的某个时候细细打开，慢慢回味。

生活，亦当如这旧衣衫一般，洗净表面的浮彩，留下朴实与柔软。

着旧衣衫，牵故人手，读古时书，不溺过往，不惧将来。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