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夜晚总是不愿逗留,许是也不愿浪费大好时光,早早便起身溜走。阳光立刻笑嘻嘻的跑了过来。河边的垂柳望着水面上自己没有梳洗的样子,笑的有些惊慌失措。美好的清晨,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和谐。
“砰”!
好吧,可能如交响乐一般,平静之后总要掀起一阵波澜来充实整个旋律。
随着巨大的狠狠的关门声,出现了林芝愤怒的脸。她怒气冲冲的甩甩袖子,嘴里嘀咕着。走到门口的消火栓,看都没有看,没有同以往一样,停下来,慢悠悠的涂个口红,理理头发。她今早没有那个心情。
所以,蓬着头发,刘海有些油,由于没涂口红,显得有些憔悴。一直顾形象的她没有去管这些,也许她也没想到自己是这副鬼样子。步履匆匆,出了宿舍楼,下楼的时候偶然一撇,发现穿了拖鞋出来,还是她那双又破又旧的穿了三年的拖鞋。林芝显然气到平静了,她站在那里纠结,回去换吧,出去丢人不是自己的风格。不,不能回去,刚刚和室友吵完架,岂不是尴尬。
短短几秒,林芝仿佛过了几小时,脑海中飞速旋转,最终她走向了宿舍楼后面小树林的长椅,觉得静静地坐在没人的地方待一会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也可以说,这是她目前唯一的选择。
进入大学三年了,她想,和其他五个人一起经营着一个小家。但此刻她并不想发出时光易逝的感叹。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各自的缺点也就都暴露出来,看每个人也不像刚刚大一时候新鲜美好的脸。偶尔便会有如今早这般的争吵。
林芝还记得,高三的那个暑假,有着无限的憧憬。每天都在想象会遇到什么样的室友一起相伴四年。大家可能会一起出去疯跑,一起在一个周末点一堆外卖窝在宿舍看电影,一起过每一个有意义的日子,一起陪伴彼此努力奋斗以及成长。甚至在报道的前一天晚上她还想着第一天要给室友讲哪一个故事。虽说故事没有讲成,但每张新面孔都令她很幸福,幸福的睡不好觉。
后来说起见面第一天,室友们对林芝的印象大概就是:满脸痘,很能说。
是的,怀着向往的林芝一来到宿舍就开始忙着絮絮叨叨,宣传着一口东北味儿的普通话,以至于大家中除了同为东北人的Amanda以外,其他人花了很久来弄清林芝口中“矬子”的意思。
那一段日子大家的关系一直很好。林芝起得早,总会去食堂给大家带早餐,回来悄悄放到桌子上出门,顺便放一张便条。轻轻关上门以后消火栓上是她满脸的笑容,好像在照顾一群孩子。
是啊,笑容爬上坐在长椅上的林芝的嘴角。也正是因此食堂的阿姨认识了她,每天早上都是温暖的善意。给大家带早餐在那一时期确实是她特别开心的事情,恩,像什么呢,像每天的月升日落,美好和温暖成了一种规律。
那一年她们也过了一个美妙的圣诞节,气球,卡纸,祝福,糖果,美食。林芝带着大家带着糖果去每一个宿舍拍照送祝福,每个人在那天都笑到僵硬酸痛。而一个遗憾是“帅哥”当时由于生病休学在家,没能加入大家。她喜欢大家叫她“帅哥”,膨胀是她的特性。
大一那年也是查寝最严的一年,林芝每天早上都会为这个头疼一会儿。所以你可能会经常看到寝室明亮整洁,其实门外站着捧了一堆杂物的苦着脸的大家。也有可能关的严严实实的柜子,打开以后瞬间像是山洪暴发。当时大家都在感慨学校买的柜子质量真的很好。
而随着时间不断消逝,生活平淡下来,宿舍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也不会再像那年的圣诞节一样在一起疯闹,不会一起出去玩,也不会晚上一起谈谈心。林芝仍一个故事都没有讲。
宿舍生活趋于平淡,偶尔蹦出的金句会让大家久违的笑很久,其他时间便是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徜徉。矛盾也逐渐增多,大的小的,不断处理。吵架,和好。当然,欢乐的时光仍然有,只不过少了很多,随之少了的,是那种亲密的感觉。
林芝在这种宿舍关系中一边深陷冷淡的其中,另一面也知道大家仍是互相关心和在乎的,她也一样。
大三是个关键时期,聊起来发现每个人的理想都已经从抽象变为了具体的计划和目标,在为自己规划的路上坚定地迈开了步子。林芝喜欢这一起奋斗的日子,也享受着大家的故事。于是这满足的感觉遇上偶尔的矛盾与争吵,落差是极大的。
阳光透过枝叶碎碎的洒下来,林芝就势躺了下来,感受周身的温暖。人的贪婪与不满总是让人觉得,东西都是没得到的好,得到的东西总是别人的好。所有的不快乐都来自不满足。
林芝换了个姿势,打开随身携带的日记本,随意翻开。顺便看了下表,6:10。
一
2017.6.3
晚上九点和Amanda去操场跑步,休息的时候身边过去一个跑步的男孩子,高高瘦瘦的,Amanda说很是挺拔,于是我们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不过人家跑了好几圈我们怂的一眼都没敢看。我说:“你应该去问他小哥哥你会斗鸡吗?”Amanda说“小哥哥天黑不安全我送你回宿舍吧!”“小哥哥说不用,你就说那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林芝捂了下咧开的嘴,清晰地记起那天两个人猥琐的笑声回荡在大操场上,3D音效。
Amanda是宿舍里金句最多的一个女孩子,可以用“虎的可爱”来形容。
和她在一起憋的最痛苦的一次是我们一起去厕所,旁边垃圾桶有刚吃过的外卖盒子,散发出味道,她一边走进厕所一边说:“好香啊!”林芝很不地道的笑了很久并且讲给所有人听。在短暂的良心不安之后林芝发现根本没必要。Amanda曾在一起下楼梯时林芝东西掉下去捡起一个又掉一个的窘况中奔下楼梯冲着她大笑,非常简单的使整个超市呈现了一种人人开心的温馨场面。
林芝重新坐起来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咧的老大,迎面过来一个人惊恐的看着她,她赶快把嘴闭上。和Amanda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狂笑和丢人,并且无惧别人的目光。那句话怎么说?一个人觉得丢脸的事情,两个人在一起就有了勇气。
二
2018.4.1
今天是大汉的生日,为什么这么叫她呢,是因为我们都打不过她。白天她和金雅出去吃饭,晚上和Amanda我们三个人去咖啡厅玩耍,两个小时仿佛承包了一整个学期的幸福感。在人家店里上蹿下跳的拍照,弄得乱成一片,最后不知悔改,还厚着脸皮去让老板帮我们拍个合影。回到宿舍后一起吃蛋糕,吹蜡烛。大汉在宿舍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幸福中有些伤感,透着把握当下的气息。
那天确实过的很开心,以至于回来的路上意气风发,走路带风,一路都是很社会的样子。大汉在许愿的时候林芝给大家拍了小视频,美好的时刻需要记录和收藏。虽说我们叫她大汉,可她确实是个高高瘦瘦的气质的女孩子,只是力气很大,蠢萌蠢萌的,林芝最爱她一头又黑又厚的秀发。提到头发,林芝想到另一件事。她翻了翻本子,找到了。
三
2017.5.27
最近脱发越来越严重,烦的不知如何是好,一洗头就会掉一盆。室友给推荐了洗发水,暖心。但愿用爱的力量把我的头发召唤回来。
林芝记得,自己在前一天晚上曾气急败坏义愤填膺的向大家抱怨一掉一大把的头发,下一秒就发现自己错了,她想寻求安慰的可爱的室友们,听了林芝一席话旁若无人的狂笑起来,完全不顾一旁气炸的林芝。宿舍立刻欢乐一片。哭笑不得的林芝一边骂着“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东西”一边和大家一起笑到肚子痛。真好,林芝想,谁叫我就喜欢你们贱贱的样子呢。
第二天早上收到帅哥发来的洗发水链接,并且还有大汉的抱怨:“自从给你搜了防脱发,我微博和淘宝都要让脱发产品给炸了!”即使会让别人觉得自己像个无理的傻子,林芝还是由衷的笑出来了。那天是个雨天,林芝却觉得流光四溢。即使你们会无情的嘲笑我,可却是真的担心我。这便是我爱你们的原因啊。大家常说林芝爱满足,而林芝觉得那是他们不知道自己有多暖。
四
2017.11.20
今天胃疼的不行,晚上强忍着回到宿舍,无力地倒在床上。我可爱的室友们,Amanda在泡糖水给我,玉米在打洗脚水,而大汉和金雅在研究怎么给我脱鞋,好想笑。帅哥把她最爱的零食拿给我。那一刻仿佛自己是世界的中心。
林芝摸一摸自己的胃,虽然她到现在仍是分不清哪里是胃哪里是肚子,大家总是嘲笑她好像准妈妈在抚摸肚子里的宝宝。林芝的胃一直不好,经常痛,被大家调侃为病秧子。但每次也都是这些碎嘴的八婆把她的胃治的服服帖帖的。如今胃疼的次数越来越少了,那种大家围在身边忙来忙去的身影却是无论如何消褪不去的,印在回忆里的。
五
2018.3.18
玉米今天做了一件在别人眼里闪闪发光的事。去图书馆的路上风很大,门口停了一辆三轮车,旁边的地上有个袋子,很明显袋子是被风从车里吹出来了。很多人匆匆走了过去。玉米停下来,弯下腰,将袋子拾起来放回车里,还不忘用石头压住以免再次被吹下来。这个动作,比任何的摆拍都要美。
玉米不只一次这样做过了,林芝觉得她真的会发光。叫她玉米是因为她喜欢吃玉米,学校超市的玉米,食堂的玉米,校门外的玉米,没有她不知道的。回头看一看,每个人都有成长,而她似乎是最明显的那个。大一的时候脾气最大的就是玉米,一言不合就开战。性子直,说话冲,会跟大家发生很多的不愉快。林芝现在还能记起她生气时微噘着嘴黑着脸摔门而出的样子。虽然脾气坏,玉米人却很善良,对一个人好就会真心付出。当然,和林芝之间,也是在吵吵合合之间生活。慢慢的吵得少了。大二的某一天,玉米告诉林芝自己学会了该如何与朋友去相处,脾气也是比以前要好多了。她的改变,大家也都看得到。林芝也由衷的开心,一起成长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更美的是你看到了自己的成长。
六
2017.12.3
晚上金雅给我看他们部门聚会唱歌的视频,大家一起唱《青苹果乐园》,一直在“啦···啦···啦···”,她默默给我递了张纸条:唱的我好想上厕所。之后不到三分钟,她站起来。我问她去哪,“去个厕所!”“真去啊!”哈哈哈笑死了。
别想了!金雅并不人如其名,一点也不雅,每天嚷嚷着要减肥还要一顿吃两碗饭。有次晚上聊到体重,大汉忧虑的说:“金雅你该减减肥了,肚子有点大。”这时候Amanda大声说:“怎么说话呢,金雅你是不是收肚子了!”笑翻一片。大家都很爱调侃她的体重以及那肉嘟嘟的她老说是苹果肌的婴儿肥。
林芝不是特别喜欢她有点官腔和主导的说话方式,所以并不和她过多说话,但也并不会因此忽略掉她的闪光点,也是个爱生活爱读书也会理智思考的女孩子。
七
有一天Amanda对林芝说:
“有没有发现我们床下空间变大了,我把好多东西都拿回家了。”
“我也该一点一点拿回家了,不然大四就会很麻烦。”
“这样一看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心里一个激灵,意识到那一刻,不远的那一刻我们即将各奔东西,心里满满的无力感无法形容。这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何时能再看到Amanda的大牙,何时能再给大汉绑头发,会不会新生活也会有一个人像帅哥一样每晚唱着跑调的歌曲给你听,会不会有人像金雅一样天天欺骗自己秤是坏的,当收到快递是否想起被天天欺压去取快递的玉米······
太多太多回忆,泪水模糊已无法想下去,每一个遇到的人,都会陪你走一程,愿你留下亮闪闪的真情,忘却不如意。我们往往在最后一刻懂得珍惜。
八
2018.4.20
我依然很爱你们。
写下这句,林芝站起来拍拍裙子,看了看表,刚刚好6:45,她踢着那双刚刚让她难堪的拖鞋意气风发的迈开步子走向食堂。
九
林芝轻轻走进宿舍,大家回过头来望着她,显然很惊讶,没有人说话,气氛有点尴尬。金雅想说些什么,也只是张了张口,不知说些什么。
林芝假装没有看到,摇了摇手中热乎乎的早餐,大喊一声:“吃早餐啦姑娘们!”仿佛瞬间恢复了正常,笑声,说话声,打闹声,从窗户传到远方。小小的屋子被包子的气息包围着。
今天的包子似乎格外美味,林芝想,随之又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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