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睡得正死时,接到程依的电话,她说她离婚了,三天前就办完了手续…….,我顿时睡意全无,坐起身来,摸索着拧开台灯,但酝酿了好一会儿,还是不知道应该说点儿什么好,她一时也没再出声,电话两头的我们都沉默了。寂静的午夜里,我连呼吸都开始很小心,从程依平静的语气里,我尚且无法判断出她此刻的心情如何,我突然有点儿担心,我能不能用正确的情绪扮演好一个同仇敌忾同气连枝的闺蜜角色,我只好一言不发,等她继续说下去,然后见招拆招。
程依是我的大学同学,人长的很漂亮,身材又好,性格开朗还热心,是众多社团里的活跃分子,那会儿,即便在我们这所并不缺少美女的文科学校,程依也是倍受男同学们青睐的,身后总会跟着一票的追求者与仰慕者,有送吃的送喝的送衣服送首饰的,有请看电影看话剧看展览看演唱会的,还有约吃饭约K歌约打球约压马路的,等等等等,说她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真是一点儿都不夸张。有女同学曾略带酸味儿的调侃:程依的自发式护卫队可是应了那句诗——“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队员们此起彼伏前仆后继,一往无前所向披靡!而无论是假调侃还是真讥讽,人家就是生得那么优质,你能有什么辙。女人啊,从十八到八十,嫉妒与臭美一样,都是终身事业。
记不清因为一起上了节什么无聊透顶的课,那之后,程依突然成了我的死党,我俩好的就跟同性恋似的,上课时短信传情,下课后形影不离,一起吃饭一起逛街,手拉手心连心,除了内裤和男朋友以外,所有东西都能共用。我有时会想,校园里那些如苍蝇见了蜜一样盯着程依的雄性动物们,会不会都想取我代之呢。答案不言而喻,我要不是个女的,或许早就因树敌过多,熬不到毕业了。这样如胶似漆肆意洒脱的日子贯穿了我们大学生活的始终,但其实在内心深处,我是有点儿羡慕她的……好吧好吧,我也是女人,免不了俗,我承认其实我也会嫉妒她,因为我越来越发现,程依所到之处,必是焦点,而我,就算一直都在最接近焦点的地方,也永远做不成焦点。那种败下阵来的感觉,是从小骄傲自负被赞美惯坏的我未曾体会过的,我渐渐为此沮丧和不甘,常在心里默默与她比较着,我觉得,除了在相貌上,不如她闭月羞花美艳照人以外,论才华论成绩论家世论品性……我丝毫不比她差,而即便是外表,我庄小白也算得上明眸皓齿清丽脱俗,如果给程依打99分的话,不给我98.5分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没错,我就是以这么微弱的差距沦为了她的配角,所以,我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程依,是我无法成为焦点的最大障碍。
当一旦动了这样的心思,想要与程依划清界限的念头在我脑海里就日渐强烈,可我总不好平白无故的跟人家说我们绝交吧,而理由只是因为人家长得比我漂亮。不说程依会有什么反应,单就我而言,这么没面子的事我也实在做不出来。所以,我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而毕业,恰是最好的机会。
在毕业礼之后,我开始刻意疏远程依,她想吃饭,我就说减肥要去图书馆看书,她提议逛街,我就说没有预算还是回宿舍睡觉,她送我钟情很久的限量版香水,我随手放在一边连包装都没打开……,我也很少再约她,更多时候是和同宿舍的其他女同学混在一起,我眼看着程依的失落与日俱增,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渐渐淡出了我的视线。在失眠的夜里,我偶尔也会一阵阵的心悸,没想到最后,我也终于沦为跟那些女同学一样,因为程依太美好而离弃了她。
后来,得知我们俩获得了同一家公司的实习机会,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那份称的上优越的聘请,老师和同学们都非常诧异,我没有解释,但其实我是编了很多种理由的,我想程依一定会来责问我,我应该给她一个解释。在等待她的日子里,我在心里不断的考量着那些理由的合理性,排列、组合、顺序、倒序,反复的斟酌,生怕到时候被她看穿我的言不由衷。可是直到离校,程依也没有出现,我明白,她习惯了被捧的高高在上,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来找我,而我又何尝不是,我同样拉不下脸主动去找她。不是没有设想过这样的结果,但真到了连声“再见”都没机会说就得分道扬镳的时候,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同时又好像沉甸甸的,那矛盾劲儿,让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感。只是当时的我,还无法懂得,爱情也好友情也好,人生的聚散没有宿命之说,一切都在于我们的选择。
收拾好行囊,没有小说里写的什么深深眷恋,没有任何依依惜别,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学校。那一刻,我的心情,真是格外轻松,嘴里哼着“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我的心了无牵挂……”,我仿佛看到我的世界从此将阳光普照,我甚至把自己幻想成武侠小说里学成下山武艺高强的小侠女,像故事里写的那样,一定会在江湖中闯出一片大好天地。而最最重要的,是身边终于不再有程依,我坚信,摆脱了她带给我的阴影,我就一定会成为主角。
然而,那是个我永难忘怀的夏天,我品学兼优的成绩单并没有如我料想的那样,在职场中炙手可热。雪片一样的简历递出后,就是如石沉大海般的杳无回音。在人潮汹涌的招聘会上,我即便条件出众,也总被以稚气未脱无经验为由拒收简历,而接到面试通知的岗位,不是保险公司卖保险的就是皮包公司搞传销的。短短三个月,我我迈出校门时的那股子傲气劲儿,完全消失殆尽。至此,方明白程依带给我的那些小打击小阴影是多么微不足道,原以为没有她,我就可以得到全世界的认可,殊不知,这世界凉薄的都不愿多看我一眼,又何谈给我立足之地。我前所未有的懊悔着,深感赔了夫人又折兵,但除了硬着头皮继续去碰壁以外,我已没有退路。在漫长的等待中,我想起暮雪姐曾经对我说过的那段话:青春里所有瑰丽璀璨的梦,在某个时刻,终会被现实无情的打醒,你将被迫彻底颠覆三观,重新去认识这个世界,体会挣扎——妥协——接受,然后,再回过头来笑着跟它“Say hello”,否则,不如就选个舒服点的方式对它“Say goodbye”,也算放过自己早登极乐。如今,我就是走到了这个十字路口,需要咬牙坚持往前走,前路虽坎坷未知,但总会柳暗花明的吧。社会再复杂,别人都能混我有什么不能的。染缸就染缸,反正我从来没打算做什么道德楷模。那腹黑的书我也读过几本,我有理论基础啊。而三观不就是用来毁的嘛……。这样,我的思想应该算入流了,该有资格对世界说你好了吧,我还保证笑的倍儿美倍儿灿烂的,它要再不接纳我就是它的不对了。但假如,我如此如此放低要求,最后仍撑不下去的话…..,当然,真去死我肯定没勇气,我结束煎熬的方式,就是回家跟我妈一起开她的小超市,做个超市西施了此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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