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者正要卧榻休息之时,教士来报亚索求见。长者亦知亚索乃奉执政议会之命、受艾欧尼亚居民所托,前来保护其性命安危的。
“年轻人,此山景色如何?”长者笑呵呵地与亚索搭话。
亚索拜罢长者,梳理一下被山顶之风打乱的几缕长发,他放眼望去,左侧山川蜿蜒连绵,奇峰异石,谷深壁峭,俊秀挺拔,不失阳刚之气,如卧龙盘居于天际;右侧山川松涛摇曳,郁郁葱葱,上下对称分布,似一双正欲翱翔的翅膀,不失阴柔之美,如雏凤起舞于云端。左右山川相交处,一泓瀑布吞吐而出,飞珠溅玉,氤氤氲氲,闭上眼睛感受仿佛有水雾浸润脸庞,侧耳细听无声却有万马奔腾之感。
在这崇山茂林之间,错落有致地坐落着教廷寺庙、学校以及剑术场,若隐若现。它们容身于大自然的怀抱之中,与之相得益彰,浑然天成。
眼前却是另一番景象,几株古树下一条涓涓细流,古琴一把端放于岩石打磨而成的低脚长桌之上,煮茶的器皿里冒出氤氲青烟,茶香扑鼻而来。
“吾自幼习剑术武功,只谙攻防之道,却不想山之毓秀、水之娇艳、风之温婉。”亚索不失感慨,“着实想醉卧其中,哪怕化作一颗玉石、一滴碧水、一徐清风。”
“哈哈哈哈,”长者捋着胡须笑道,“年轻人气盛,议事即谈高低胜败,不想你竟有规避凡尘、遁隐世外的逍遥情怀。我亦常闻阁下,于艾欧尼亚乃至整个瓦罗兰大陆及诸岛之中,剑术无双,可真?”
亚索迎风而立,对长者言说:“吾之所学,乃御风剑术。风之所向,剑之所指;疾风过处,草木皆枯。风顺可斩敌万千于须臾,风逆可脱身白刃于际会。”
“哈哈哈哈,如此甚好。”
亚索听出长者的笑声带有几分怀疑味道。
“长者尚有怀疑?”亚索问道。
“彼之剑术,较无极之道如何?”
“无极之道?易?”
长者点头称是。
“尝有切磋,未及胜负。”
“且随我来。”长者引亚索于古树之下盘膝而坐,“细看流水。”
亚索静看流水匆匆流过,但闻水声,却并无异样。
“再看。”
流水之中渐渐传出刀剑相交之声、火炮爆破之声、冲喊惨叫之声、战马嘶鸣之声,一并显现折帆沉船遍布海岸、断剑残戟散于陆川,横尸骸骨堆砌如丘,狼烟篝火遮人眼线…西岸战火尽显于眼前。另一边,战马踩踏着尸体横冲直撞,旌旗倒了又有人举起,艾欧尼亚士兵一波接一波湮没于诺克萨斯的重围之中。
泰隆与易分列两边,两人皆气喘吁吁,已战数个昼夜。易的双颊多了几道疤痕,旧伤未愈新伤又起,渗出的血滴隐没在汗水里。泰隆金甲亦破,脖颈的青筋鼓起如柱,手臂流出的血液顺着那把弯刀一滴一滴坠落。
两人再战数个回合,胜败不分,奈何易左右将士节节败退,尽遭屠杀,只好引众人且战且退。
亚索不再观战下去,紧闭双眼,缓缓起身,径直走向方才观望山川瀑布之处,席地而坐,取出背后长箫,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酒,自顾吹起箫来。箫声悠长、苍凉,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此曲如何?”亚索回身问长者。
“此曲平缓,一气呵成,悠长而飘向远方,于山谷间渐行渐远。然则再听,箫声颤颤,气虚且浮,实乃忧抑烦闷之音。”
亚索收了箫,再饮,奈何壶中美酒见底,再晃不出几滴。
“敢为何忧何愁?”
亚索只叹了一声,言道:“吾自认剑术无双,心怀杀敌卫国之志。艾欧尼亚使剑者居多,出类拔萃如易、艾瑞莉娅者,曾不入吾眼。而今,诺克萨斯兵将压境,烽烟四起,易率军殊死拼杀,战敌数日,身陷垓下,实乃吾之楷模,艾欧尼亚之英雄。反身视己,手握长剑,身怀绝技,竟流连于山川之秀、湖水之滟、徐风之柔,止吹箫、饮酒而无可他为。来日再见易、再见众将士,惟汗颜耳。念及自大自傲之过往,念及轻蔑如易之人,更愧于心。”
少顷,长者问道:“依你之力,战泰隆如何?”
“三招之内,断其刀刃;再战,退其千军,定挽时局。”
“如此,但去无妨。”长者再次捋起胡须对亚索说道。
亚索闻言,心惊,忙起身拜长者:“不可,重任在此,岂能擅离。”
“重任在此,心在他处,且随内心之意而行。”
“吾若离去,长者必危。”亚索再拜。
“哈哈哈哈,但去无妨。”长者轻声笑道,“欲弑杀我者,古来今往,已不可数。死生有命,求不得,拒不可。且我身处此山之中,又多护卫,无妨无妨。”
亚索面露喜色,执剑作保:“阻了泰隆,即当速归。”
“此处有鹤一只,可助你赶路。”
只见那鹤由云端挥翅而下,与长者拜别,便载亚索而去。
长者视那鹤驮着亚索,由近及远,消失在瀑布泛起的水雾边际,对服侍的教士言道:此子刚烈,愿渡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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