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猴传说

作者: 恶童 | 来源:发表于2016-07-20 21:23 被阅读456次

    世人盛爱悟空,而若梦回西游,我却甘做六耳

    1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这里又是哪儿?

    从混沌中睁开眼睛,我望着周围一片陌生的绿问我自己,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学会说话的,我有些结巴,我望了望我身上湿润的奇怪的,棕色的毛,一滴露水不合时宜的敲打在我的脸上吓了我一跳,肚子在不正常的噜咕噜咕的叫,我试着想站起来,麻酥酥的双腿以疼痛抗议。

    你是猴子,从石头里来,这里是花果山,人间仙境!

    毫无征兆的,一只小动物欢呼雀跃的爬了过来,她太兴奋了,连栽了两个大跟头,耳朵上沾染了些许泥土,依然咧着嘴唾沫横飞,她一把把我扶了起来,手心温热,与石头的惯有的温度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呆呆的望着她,空白的脑袋瞬间变得更空了。

    “为什么你这只猴子........这么好看?”我望着小家伙光亮的,火红火红的皮毛,再看看自己打着节的,湿润到沾满泥土的腿毛,看看她明亮的眼睛,圆鼓鼓的腮帮子和轻微泛起的笑意的嘴角,又从小家伙的眼中看见尖嘴猴腮的自己,困惑万分。

    “讨厌!人家才不是猴子,人家是狐仙,是仙人,不信,我证明给你看。”小狐狸摇身一变,转眼间一位身姿卓越,妩媚动人的倾城美女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蓬松松,毛茸茸的火红色大尾巴摇摇晃晃的在身后摆动,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人才没有尾巴,人是不长尾巴的,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人不长尾巴?”

    “因为你是女娃娘娘补天时候掉下来的神石,她生得人类模样,我猜是冥冥之中你曾与女娃娘娘相识,整个花果山都晓得你这块神石呢,却不知能生出一只猴子来,正巧被我撞见了!”小狐狸又恢复了最初的兴奋劲,满嘴堆笑。

    我也笑了,轻轻地拨弄掉小狐狸头上的杂草和泥土,它的两只大耳朵温顺的朝我弯着,眼睛不自觉的紧紧眯了起来,我呆呆的看着它享受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小狐狸忽然一个转身消失在身后的花丛中,只留下惊愕的,不知所措的我自己。

    “给你甜果子吃,离你那么近,我都听见你肚子饿的咕咕叫的声音了!”花丛中飞出来几颗汁足叶厚的果子,正好砸中了我还不太灵活的脑门,小狐狸娇羞的脸转眼间消失在了无尽的花丛中,她是在害羞吗?

    “谢谢,甜果儿真好吃。”

    我不知道她跑去了哪里,又一滴露水滴落下来,正好掉落在我的眼睛里,视线忽然一阵模糊,眼角流出了不自觉的液体。

    2

    我开始在这个被叫做花果山的地方漫步,也开始慢慢的适应着自己的身体,我发现我十分有力气又速度极快,跑得过兔子赛得过鹿,真动起手来三五只大马猴不得近身,与之相比,我的听力貌似出奇的好,悠闲地平躺在山洞里,可以听见五百里之外松鼠的饮水声刺猬的放屁声,连小狐狸在哪里酣睡都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我听见了山下混世魔王在和他手下的对话:“等我把魔力修炼成型,就凭我们的人手和实力,几日之内定踏平花果山,杀尽山中所有动物,吸食他们的大脑,好增强法术!”

    手下质疑:“大王,凭咱们真的可以吗?用不用再叫一些援兵?”

    混世魔王一巴掌扇了过去,直震得身后的大树沙沙作响,他吼道:“丧气得东西,那山上的猴子连个会法术的都没有,你怕个锤子!”

    我浑身上下打了个寒战,是啊,花果山有吃有喝,有山有树,此乃桃花深处,人间仙境,谁人不想打点歪主意?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倘若混世魔王早已开始修炼,怕是单单凭借山上的这群猴子........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焦虑,别人我不管,小狐狸,你千万不能出事!

    凭借着出众的听力,我顺利找到了傍晚在河边独自饮水的小狐狸,她心情不太好,今天下山去勾引店小二时不小心又把火红色的大尾巴露了出来,不仅刚蒸好的肉没吃成,还被伙计们用擀面杖追了好几条街。而她遭遇的一切我全都听到了。

    “跟我走吧。”

    “去哪里?”

    “离开花果山,这里太危险了!”

    “神神叨叨的。”小狐狸皱起了眉头,头仰的高高的,又用余光偷偷的向下瞄着我,直到被我发现,才又移开了目光。

    “我在这里修炼了上千年,吃这里的果儿,饮这里的水,困了就趴在大石板子上睡上一觉,闷了就去山下的鸡窝偷点腥儿,无拘无束,逍遥自在,比山下的达官贵人活的还要潇洒自在,你让我离开花果山?别说是有危险,就算是让我死在这里了,我也不离开!”

    听闻小狐狸的这段话,我似乎一时间无言以对,等我想好了要说什么时,小狐狸已经枕在树下沉沉的睡着了,她轻微的鼻鼾声在我听来格外的词耳,我却看着她流哈喇子的脸不愿意将目光移开,第二天,我扎好木筏开始远航,我要去学习法术,要去学习本领,我要守卫住花果山,为了小狐狸。

    小狐狸来送我了的时候我对她说:“如果我学会了法术,就没有人敢追着你打好几条街了,就不用逼着你离家出走背井离乡了,我想明白了,我应该把蒸的最好的肉从酒店抢来给你吃,应该帮你把花果山永远守护好,让你无忧无虑的在这里生活,而不是总想着劝你如何离开,即便是逃命。”

    我跳上了木筏看着她,微风轻起。天色将晚,我们相对无言。

    “你为什么这么善良?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应该长着一颗石头心吗?”小狐狸歪着脑袋问。

    我没有回答她,我确实是石头心做的,花果山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果,包括对漫山遍野的猴子我都没有一丝丝的感情,我对自己无情的石头心深恶痛绝,有时候我甚至会嫉妒和愤恨于猴子猴孙们其乐融融的生活,只是对于小狐狸,唯独对这只我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的小狐狸,我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小狐狸,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3

    我找到了菩提祖师,可是他似乎并不想教我什么真本事,只是每天无穷尽的扫地干活,打坐念经,我从来没有清空杂念打坐过一回,每当周围安静下来,我就用自己异常灵敏的耳朵听关于小狐狸的任何声音。

    直到有一天,我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这里又是哪儿?

    从混沌中睁开眼睛,一只猴子望着周围一片陌生的绿问道,他有些紧张和结巴,身上有着湿润的奇怪的棕毛,他的肚子在不正常的噜咕噜咕的叫,试着想站起来,麻酥酥的双腿却以疼痛抗议。

    石猴?是你吗?你是猴子呀,从石头里来,这里是花果山,人间仙境!你忘记了吗?

    小狐狸从溪水边惊奇的跑了过来,她跑的太快了,泥土溅落到好看的红色皮毛上,也溅落到石猴那原本就脏兮兮的身上,石猴咬牙切齿一声咆哮,吓得小狐狸打了一个激灵,呆在了那里。

    “你饿了吧,我这里有你最喜欢吃的甜果儿。”小狐狸伸出爪子来,几颗歪歪曲曲的果子捧在手心。

    “我才不吃这些东西呢,我不认识你,离我远一点。”石猴挥手打掉了小狐狸爪中的甜果儿,恶狠狠地径直走开。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你说过我长得好看,你说要为了我去学习法力,你最爱吃我摘的这些甜果儿了。”小狐狸眼泪含在眼圈拽着石猴的胳膊不放,石猴猛然回头将小狐狸推翻在地,冷漠的表情,空洞的双眼,龇牙咧嘴杀气腾腾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会把这只烦人的狐狸撕成碎片。

    四目相对凝视了一秒钟之后,小狐狸看清楚了,这只猴子的耳朵极其正常,而之前自己认识的那只满脸爱意,面色温柔,只对自己好的石猴,小狐狸清楚地记得,他是长着六只耳朵的。

    “敢推我的人,看我学成归来不宰了你!”我咬牙切齿,身后一股莫名的怒火幻化成黑色的浓雾,吓得两个门童尖叫着跑了出去。

    4

    混世魔王又来到花果山了,此时石猴已经当上了花果山的山大王,名副其实的美猴王,可是他的法力依旧不够,为了与混世魔王相抗衡,保住猴子猴孙的命,他也远走他乡拜师求本领去,此时我的心情是极度焦急的,美猴王不在,花果山群龙无首的日子里,混世魔王则会更加猖獗,小狐狸怎么样,她过得好吗?开心吗?每天是不是都在担惊受怕?我用自己敏锐的耳朵仔仔细细的听,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可恶的菩提祖师依旧不肯授予我任何的本领,让我抓心挠肝的着急。

    我去找菩提祖师了,还是老一套的大道理,修身养性,以德治家,来来回回的扯开话题,狗屁,我对混世魔王使以德,他就会放过花果山的动物们吗?我开始觉得这个老头是在耍我,我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你非但不教我本领,还将我陷入到了这种尴尬的境地,想着担惊受怕的小狐狸,想着曾在花果山与她的点点滴滴,再想想菩提老头冠冕堂皇般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的心中再次燃出怒火,理智告诉我我不应该也有这种想法,但是在内心深处,最起码有那么一秒钟,我想把眼前的老头给收拾掉。

    一股浓郁的黑烟从我的背后升起,菩提祖师皱起了眉头,仅轻轻一挥便烟消云散。

    “你这泼猴,心生邪念,妖气甚重,你走吧,我收不了你这样的徒弟。”

    “开什么玩笑?老头,你耍我是不是?”

    “你走吧,你心术不正,花果山自会由另一位拥有大爱的石猴拯救,此乃天意为之。”

    菩提老祖消失的瞬间,我知道我没戏了,玩完了,只能灰头土脸的回去了,或许再和老头求求情,他就能回心转意,悬崖勒马?可是一想到混世魔王已经占领了花果山,我就觉得,我还是必须回去看看。

    小狐狸需要我!

    于是,我跋山涉水的回到了花果山,我没有法力,混迹在混世魔王的队伍里当了一名小喽啰,小喽啰的日子不好混,他们喜欢拿我的耳朵开玩笑,偶尔还会用各式各样他们以为我听不见的话语来奚落我,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从花果山抓获的俘虏笼子里,有一只无精打采耷拉着耳朵的小狐狸,她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身体虚弱,奄奄一息,怪不得两千里之外,我听不见关于小狐狸的半句声音。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我用颤抖的手将偷来的钥匙扔给小狐狸。

    “赶紧离开这里,等美猴王求学回来,你们就安全了!”

    “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暂时还不能走,放心,他们还不敢把我怎么样!”我撸起士兵装的袖子,露出硬邦邦的肱二头肌给小狐狸看。不知为什么,那些臭猴子,我也想一个不差的,小心翼翼的,不动声色的把他们全部弄出去。

    “那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来找我啊!”小狐狸伸出了小拇指。

    “我答应你!”我也伸出了小拇指。

    他们真的是没敢把我怎么样,因为无论是蒸煎煮炸,我都死不了,忘了告诉他们我是石头变的,后来他们发现可以给我的耳朵割下来下酒,反正我有六只耳朵,反正我的耳朵还可以再长出来,那几天我受了很多苦,别的倒没有什么,只是耳朵没了听不见有关于小狐狸的声音了,整日焦急万分,彻夜难眠。

    后来,美猴王终于学成回来了,他打跑了混世魔王,当然也打跑了我,他称霸了四方,东海老龙王都不会放在眼里,他受邀去天庭做官,却与天庭产生了无法逾越的矛盾,他大闹天宫,几百万天兵天将都奈他不得,后他被如来佛祖压制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后跟随唐三藏去往西天赢取真经,他就是后来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5

    西天路上,唐三藏因悟空打死拦路强盗把他撵走。殊不知妖猴假借此机会变作悟空模样,抢走行李关文,又把小妖变作唐僧、八戒、沙僧,欲上西天骗取真经。真假二悟空从天上杀到地下,菩萨、玉帝、地藏王无结果;直到雷音寺如来佛处,佛祖才使假悟空现出原形。

    “说!你为什么假冒与我?打我师父,害我师弟?”孙悟空的金箍棒就在我的脑袋上打转,面前是如来佛祖,面带微笑。

    “因为我就是你啊,齐天大圣,我们同为神石,采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佛祖选择你传授本领,大闹天宫,西天取经,弘扬佛教,你以为你的叛逆不羁很拽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天意已决,其实一切都在佛祖的掌控之中,你只个傀儡而已,和我一样。”

    “所以你是心有不甘,好生嫉妒,所以乔装我师徒四人,冒充西天取经?”

    我仰天长笑,笑的耳朵直颤,笑得眼泪都快要流了出来。

    一只没有心的猴子,有什么好嫉妒和羡慕的?

    “齐天大圣,你说过你会保护好花果山的猴子猴孙,包括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可你大闹天宫时,花果山生灵涂炭,尸横遍野,同为石猴,菩提祖师选择你传授法术,只因你心怀大爱,我本以为如果是你的话,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守护住我想要守护的一切,可惜你自视过高,目中无人,藐视王法,狂妄自大,以自己的意气用事犯下了滔天大错,你不配被叫做美猴王,更不配被称为齐天大圣!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每天都在认真的修行法术,为的就是想要在某一天替代你,索性今日为以假乱真露出了马脚,要杀要剐,任你处置吧。”

    “天庭能原谅你,佛祖能原谅你,我不能,即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我也要和你斗到底。”我冲孙悟空露出了狰狞的冷笑,面无惧色,坦然释怀。

    “为什么?”孙悟空的金箍棒因为困惑迟疑了一秒钟。

    “还记得你来到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只小狐狸吗?”我轻笑一声,是啊,你不可能记得,你永远也不会记得,菩提祖师说你有大爱,可以拯救花果山于水火之中,我是一只粗俗的猴子,我不懂,只是相信有大爱的你可以替我保护好她,你的大爱呢?

    6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这里又是哪儿?

    我从混沌中醒来,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脸皮发烫,浑身上下如同发了烧一般的难受。

    我想小狐狸了,那个愿意在我一无所有之时牵我双手,倾世温柔,彼此之间却从未来得及说一句爱的小狐狸,几百年来辗转反侧,撕心裂肺的想。

    “你是六耳猕猴,你从天庭来,这里是阴曹地府,我们相约见面的地方。”小狐狸笑了,露出两颗锋利的尖牙,她走远了,转瞬即逝,我却怎么追也追不上。

    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种。“第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第二是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第三是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第四是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此四猴者,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

    我时常在想,我与齐天大圣的差距不是耳朵的数量,倘若我没有爱上过小狐狸,今日身披战袍,所向睥睨的齐天大圣,非早几日出生的我莫属。

    或许孙悟空若干年后的破石而出,命中注定是为了传宗受教,流芳千古。

    而我想我若干年后的破石而出,仅仅是为了与这只刚刚成人的小狐狸相遇。

    但是我不后悔。

    孙悟空是一只有大爱的猴子,我不是,我非圣贤,我只是个妖孽,我爱上了一只狐狸,我的六只耳朵就只为聆听她的消息,我的不死之身就只想保护她的天真,我拜师学艺,漂泊万里,我的陨落,我的执着,我的沉睡,我的修行,我的石破天惊,包括我降临人世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能够恰如其分的与她相逢。

    真好啊,我们又能再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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