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空念

茉莉

这株茉莉，只有一种样貌——平和自在于风中摇曳的样貌。

它不像人一样时而虔诚、时而慈悲、时而有害人之心、时而又充满了欲望。它没有念头，它静静的吐绿、开花、再凋零，不喜不悲。

这些年来，它就生长在养老院半米来高的花盆内。看着一波老人进来，之后的某一天的午后、或是凌晨，看他们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世界。茉莉不像人那样会掉眼泪、表现内心的慈悲或是伤痛。它知道人们对于生这个过程，太过执着，明知不可得还要苦苦的去索求。

它在院子中，看云的形成，停留片刻后，又消失在天空中。它看来来往往的人，脸上带着各种表情，最后那些表情全都消失，又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人类的，那些没有实际意义的念头：妄想和猜测、期盼与失望、执着于短暂生命里的情绪，茉莉全部看在眼中。它只是不说，笑一笑而已。

茉莉有空性，就如佛陀一样。忽然明白什么是“一花一世界”了。你看草木丛林、稻麻竹苇、山石微尘，一物有一物的劫数，哪一样不是与我们一样？

转身进入病房，父亲睁着眼睛未睡，问我：“你妈妈呢？”我答：“她好着呢”。母亲已经走了十年，难道父亲，像东坡先生《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中思念王弗一样，还对母亲念念不忘么？可这是白天，莫非父亲刚才在我出去赏花时，做了一个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