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渴望被需要?是否企图改变别人?是否以此证明自己的价值?
若瑜迷茫地游走在小镇里。镇子很小,半天不到,又回到了原地。古老的榕树投下光影,她站的看了很久,有些出神。
溪水旁,妇人在洗衣。她们们还用传统的洗衣方法,拿木棒用力拍打衣物。若瑜在一旁的石头坐下,妇人们偷偷看她。若瑜意识到自己的出现有些唐突,不自然地笑了笑。这里的居民,一辈子生活在这里,从出生、上学、成亲,游走的距离不过方圆十里,彼此熟悉。若是来了新人,会成为新闻。他们还不适应与外地人相处,原本爽朗的谈话变成了窃窃私语。
“你认识玻璃房的女人?”有个妇人经不起同伴的劝,用勉强能听懂的普通话问道。
“谁?”
“玻璃房的女人,头发长长的,在那里做工。”
若瑜顺着妇人手指的方向望去,似有一座玻璃房隐藏在树林里。她想她们说的是杜欣,点点头,“她是我的朋友。”
妇人们相视而笑,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嗳,你说说看,那个女人是不是和盛家小子有关系?”
“哦,她是盛阳的女朋友。”
“不是盛阳,是弟弟,安仔。他们两是不是那个?”
妇人眨了眨眼,“那个”的意思不言自明。
局促一闪而过,在那个念头飞驰之前,要紧紧勒住马绳。她草草应对,不敢太用力,怕露出破绽,然后转身离开。溪水旁时不时传来妇人们的笑声,好像是对她的嘲讽。阿欣,你看,没有人会懂你的内心,她们只看到肤浅粗糙的表象,然后当做一件饭后谈资,极尽所能地把它丑化成一桩丑闻。人就是有这样的天赋,杜撰他人的丑恶来装点自己的高尚,截取他人的不幸来衬托自己的安宁。此时,真相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心的舒适。这是一种不幸,少数人要承担的命运。
若瑜加快脚下的步伐,朝玻璃房跑去,田埂的泥水贱的很高,一两滴打在脸上,显得狼狈。穿过遮掩的丛林,听见玻璃房里传来轻柔的音乐,钢琴和弦乐交织,述说着模糊不清的情愫。它是平静的,独立于世外,一如杜欣的性格。推开玻璃门,温暖的气息裹着花香扑面而来。
男人探出头来,显然被来人的唐突吓了一跳,“是你啊。”他的声音清逸,和昨天有些不同。
若瑜慢慢走进他,像观察一只危险的野兽。
他细心地修剪花枝,小花剪在他灵巧的手中卡卡作响,“这束桔梗开得很好,饱满。今日阿欣不来,你待会回去的时候可以带些,屋子里的那束野花该扔了。”
“那是阿欣的屋子,与你何干。”若瑜试探道。
他抬起头,目光又几分诧异,然后摇摇头,露出柔和的微笑。
若瑜印象里的盛阳,爽朗的笑声能穿透喧嚣的酒吧,从来不收敛,“其实,你和阳哥一点也不像。”
他愣了愣,停下手中的活计,“嗯,我性格自小软弱,所以喜欢阿欣这么多年,一直不敢说,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大哥拥抱、接吻、私奔。”
他坦承得很直接,这一点让若瑜意外,也让她恼怒,“所以你知道她不会爱你,你也得不到她。”
“是啊。可是她看起来很爱我,这让我满足。我们各取所需,去除过多的欲望,这是一种平衡。我们一直以来做的很好,你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这个男人以什么立场来阻止她担心自己的朋友,又有什么资格来再次确认她不被需要。无疑,这句话跟杜欣昨日的话如出一辙,仿佛警告她的贸然闯入,提醒她适时离开。
你是否渴望被需要?
是的。
是否企图改变别人?
是的。
是否以此证明自己的价值?
是的。
所以,不被需要,不能改变,无法证明自我价值,这就是若瑜当下对这段友情的认知。她沮丧地做最后的挣扎,“你知道玻璃房女人的传闻吗?你知道你让她承受了什么?这是哪门子的平衡?”
他看着她,眼神清澈洞明。他说,“如果她在乎,我可以带她走;如果她不在乎,这些传闻就没意义。”他坦然一笑,“你看起来很生气?我给你倒杯水吧。”
“不需要,我要走了。”
“可是,下大雨了。”
往窗外望去,确实如此。不适时的大雨让若瑜觉得背透了,心情荡到了低谷。
“雨很快就停,你总不缺喝杯茶的时间吧?”男人提了一壶井水,放在红泥小炉上烧开。
若瑜沮丧地坐在窗前沙发上。雨水从屋顶顺着玻璃滑下,田野和树林都成了绿油油的色块。若是平日,应是极好的景致。
他泡茶,动作从容。两人对坐无语。茶器在空气中发出浑浊的声音,和着窗外的雨声,听着很安心。与盛阳强大的气场不同,他的存在感很弱,像水。这样的男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甘愿做另一个人的影子。若瑜突然觉得,他或许也是个可怜人。
“阿欣今天心情很糟,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若瑜没有回答。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一个人生活并不容易,你就多包容些吧。”
若瑜在暮色降临前回去,西边的丘陵云雾弥漫,看来等不到放晴的时候。
屋子里没有开灯,杜欣坐在饭桌前抽烟,桌上的汤冒着丝丝热气,已经热了第三遍。若瑜坐在她的对面,捧起汤喝了一口,很鲜美。是用当地的腌咸菜、金竹笋和猪骨煲的,和江南一带的腌笃鲜有些相似。
“阿欣,我明天回去,你多注意身体,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她平静地说,像是一场不痛不痒的告别。
烟头的红光一闪一闪,许久才暗淡下去。她叹息一声,“对不起啊若瑜,我叫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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