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年代；那是糟得不能再糟的年代······大家都在升天堂，大家都在下地狱······”这是英国文学大师狄更斯在其长篇小说《双城记》中描写的时代。
1789年法国爆发大革命，《双城记》讲述的是在那场冲突中发生在巴黎和伦敦两个城市之间的故事。故事中，作者以贫穷、饥饿、疾病、恐怖、监狱、囚车、复仇者、开膛破肚、断头台等惨烈场景为背景，讲述了法国贵族与平民之间腥风血雨般地斗争以及被裹挟在这一斗争中的普通民众的命运。
卡顿是小说众多人物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小人物，出场次数并不多，但作者对他的心理空间刻画得极其细腻深刻，他的精神走向能够引发读者强烈的震撼和深思。
迷茫中的哀叹
卡顿原是一位律师的助手，生活潦倒，性格放荡不羁。因与小说中的主人公达雷长相相似，在 伦敦一次对达雷的审判中作为证人出场，证明法官的误判。当法庭宣判达雷无罪释放时，达雷和他的朋友以及律师欢腾庆贺，作为关键证人的卡顿却被忽略了。根本无人想起他在审判中所起的作用，谁也没有对他表示感谢，而身处社会底层的卡顿习以为常，对此无动于衷，审判结束后默默退场。
不被人尊重、受人怜悯和救济的卡顿早已对生活失去目标，对人生充满迷茫。面对身边的朋友“不断地钻呀，扯呀，挤呀，推呀，一刻也不安分”，挤得卡顿在一旁发霉生锈，捞不到半点进取的机会，只有在一次次酗酒中麻木自己，独自哀叹命运的不公。
觉醒后的哀伤
自从在法庭上结识了同为证人的女主人公露茜以后，卡顿被露茜的美丽、善良和可爱深深吸引，并产生了爱慕之情，由此唤醒了内心深处那股狂热的出人头地之心。“只见眼前的荒漠里升起了一片由经天纬地的雄心、克己为人的精神和百折不挠的意志组成的海市蜃楼”。他想从头开始，摆脱懒散和放纵，重整旗鼓。然而，当他面对现实，想到自己的窘困局面时，“无用的泪水浸湿了枕头”。此时的卡顿渴望被人尊重，渴望成为一位能够与露茜相般配的体面人士。
自从有了这种觉醒，卡顿的心理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看到男主人公达雷衣着体面，绅士味十足时，卡顿自行惭秽起来：“唉，该死的！看你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子了！你从这个人身上可以找到你堕落之前的影子，可以想象出你本来能够混得像个人样！”
看到自己倾慕的女人为达雷担心时，卡顿竟对帮助过的达雷生出了强烈的醋意：“跟他调换一下吧，那你是否也会像他那样受到那双蓝眼睛的青睐，像他那样得到那张激动的小脸儿的怜悯呢？”醋意加恨意，卡顿只有在醉酒中寻求安慰。
“像我这样放荡不羁的人，有什么可指望的，又有谁会指望我呢!”想到自己的才华并不亚于周边的人们，却没有施展才能流露感情的机会，不能有所作为，更无力赢得爱情，卡顿自暴自弃，虚度光阴。
纠结不久后，为了心中的一个梦，卡顿决定不再逃避，他对这段感情做了一个了断。“自始至终，我都明白我是不配的”，卡顿对露茜说：“为了你，为了你所爱的任何人，我什么都愿意做。假如我有幸能有机会，有能力做出牺牲，我愿意为你和你所爱的人做出一切牺牲。”在露茜面前，卡顿是自卑的，他给不了露茜幸福，然而爱她的那颗心是真诚的。表露完毕，卡顿带着无限的哀伤远走他乡。
断头台上的哀歌
卡顿消失了。达雷向露茜求婚成功，结为夫妻。达雷是法国贵族的后代，尽管他脱离家族，改名换姓，但他那残忍凶险的父辈们欠下的人命债都被底层平民阶层记在他的头上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革命爆发。法国原先处于受压迫地位的平民百姓推翻了当权者，巴黎改天换地了。一群散发着雄赳赳粗鄙之气的复仇者开始对贵族和他们的后代进行疯狂的报复。达雷为解救自己家族里的仆人而前往巴黎，被复仇者关进监狱，并判处死刑，即将送上断头台。
在解救无果的情况下，卡顿出现了。当看到自己爱慕的女人即将失去丈夫，她的孩子即将失去父亲；当看到身边熟悉的人因仇恨而变得人性扭曲变态，不可理喻，而另一些人却生活在冰冻的深渊，随时遭受砍头的威胁，卡顿决定向邪恶挑战。他做出了最强悍的抉择——兑现当初的承诺，替代达雷上断头台。
卡顿以进监狱探望的名义，换上达雷的囚衣，并让达雷穿上自己的衣服逃出监狱。在一行人的帮助下，达雷和露茜一家人逃出魔爪，离开巴黎，前往伦敦。而卡顿被送上了断头台。在走向断头台时，卡顿平静安详，他已超脱在自己遭遇之外，超脱在男欢女爱之上，更多的是关注苦难中的人们。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从深渊中升起的一个美丽的城市和卓越的民族，浮现出百折不挠地为自由而战的人们。他坚信，冤冤相报的现状很快会结束，他为之献身的人们将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小说中，作者将众多人物置于绝境，展现他们在极端化现实中与命运的不屈抗争。卡顿的死将苦难推向极致，死前的畅想如同苦难中的一首哀歌，但哀而不伤，哀中蕴藏着勇气、无畏和希望，给读者带来触目惊心的阅读体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