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程,雨一程,山山水水又一程,
春一程,秋一程,冰天雪地也一程。
1意外的到来
1995年十一月八号的下午,我刚睡醒没一会儿在东边的屋里呆着呢,外面看出去天色白茫茫的,阴。
忽然间有个人进入了院里,穿着皮鞋大步咔咔的就走过了院子,向西直奔房门,进了屋就开口大声的问道:“张师傅在家吗?”母亲赶忙就起来应和道:“在。”还顺便的一声应和的笑。父亲坐在西屋靠东墙的沙发上也赶忙应和,在,在。来人进了那边的屋就问上了:“张师傅,你去看工地吧,反正你冬天也呆着没事,要两个人你再找一个。一个人给五百一个月,管吃。”父亲沉默了一下,然后就犹豫着说:“可冷了。”那人接茬就赶紧说了:“可冷啥,那帐篷秋天那时候烧一点火就多热乎,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还是犹豫着慢吞吞地说:“那是秋天,冬天可冷了。那工地不是你和那小子看了吗?当初还是你自己定的呢?”来人没有回答这话,却在屋里从西边到东边,又从东边到西边的来回的走了起来。
他走了两三圈的功夫吧,父亲犹豫的唯诺的告诉他:“不去,可冷了。你再找别人吧。”来人听了这话却并不走,还在那从东边到西边,西边到东边的来回走。走了一会儿又说:“你再考虑考虑,反正你冬天呆着,再找一个人去呗,不干活也能挣一份。不比呆着强。”父亲还是在那否定,不去,尽管语气唯诺的不坚决。但是来人就是不走啊,还是在屋里来回地走来走去,偶尔也站那一下,期待着父亲态度的转变,或者就再说你考虑考虑,再考虑考虑。他的语气与其说是询问,还不如说是在催促,催促父亲要转变态度,合他意而行。
然而父亲还是没有答应他,还说了:“小钱在上海包的工地上的活,来电话找几个人去给他干活。我和小曲他哥俩个一块去,都说好了,上那干两个月正好回来过年。看工地你找别人吧。我还得上那干去呢。”来人还是不走,还是在屋里蹓跶来蹓跶去的继续等,继续问,继续的催促。
来的人是付业队的副队长,叫姜洪义,不知道为啥人送外号姜大鼓。他和付业队的前队长A上学时是铁哥们,A是中专毕业回来就开始了小小的仕途,姜洪义听说却是学习啥也不是,就能穷作打架那一伙的,但是他哥们A来到付业队当队长了,然后他就被当上副队长了。几年后A被调走,在新来的队长盛金刚这他就不吃香了,尽管还是副队长的位置,但是也要上工地呆着去了。看这情况他真的是不吃香了,居然到了要和别人一块看工地来挣点轻快钱了。只是为啥看了一段时间后他又不看了,那天下午父亲一开始都问他了他也不说,他就是在那不走,就是在等着他想要的结果。
他在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磨叽,时间长了我就寻思开了,我吃饭有麻烦,干这活正好啥也不耽误,就在那呆着呗,我想了冷能咋的,就多穿呗,就像那年上高一,十一月一整月都没供暖,我知道在那砖房里穿厚了能挺的住,我就同理推导在那帐篷里就厚厚的穿着不也一样?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就去撺掇父亲了:“去干吧,这一人一月五百是现钱,不也行?你去上海也就两个月的活,一个月千八百的,来回路费就得六百多。”那年头852农场干了活不发工资,所以现钱的诱惑力很大。
然而父亲还是不想去,还是在强调可冷了。但架不住我态度坚决再三地劝说,母亲也在那似乎表示着要我们去的态度,就是矜持了几下声没说出来。终于父亲在我们执意的张罗下缓慢地不情愿地答应去了。来人暗暗地露出了喜色,说话声音也轻松了,告诉我父亲让他去和盛金刚说一下,明天上午就去吧。父亲不情愿地起身和队副出去了。
父亲那时候说可冷了因为他是过来人,父亲年轻的时候冬天在棉帐篷里住过,那是冬天伐木。对于这事我是不知道深浅,没经历过,所以我把它当作是好挣的钱了。但是当真咋样呢只有去过了才知道。这活要是那天下午我不在家,就没有我们的了,但是我在家。
二到工地
那年头气候正常,我们这的冬天是嘎嘎冷的冬天,是一年有半年的冬天,那叫一个冰天雪地严寒酷冷,那时候的我们这冻地五尺深,我们这的自来水管线的埋藏深度都是一米八,那时候的冬天经常冷风呼啸,大雪纷飞,冷的也壮观,萧瑟的也壮观。所以北大荒的过冬也叫猫冬,你不猫着也不行啊,那么冷能干啥?
但是也许是在家里呆着的原因,也许也是刚入冬天还不咋冷,也许是对当年在学校里的一个经验借鉴,所以我对看工地这件事就是这么不当回事,我还觉得挺美,我也可以不出力挨累挣点钱了。要知道在当年那个干活基本上要靠人力的年代,出力是很累的,而且吃的还不好,一干活几天后就搞得人疲惫不堪地缓不过劲来,就不爱干了,但是又必须得干,不干咋整呢?所以像工地做饭或者看工地这样的活也是许多不愿意出力或者出不了力的人惦记的活,而这样的活也不是一般人想干就能干的上的,那得是和当官的关系好的人才有的份。
父亲那天下午从盛金刚那回来不满意地跟我们说,一人五百一个月就发一个人的。我寻思了一下觉得也行,五百就五百吧也不用出力,还是要去干了。因为钱记账上也是钱。当时父亲软软乎乎地透露出个口风,说什么是他自己去和盛金刚谈的,到了办公室外面姜洪义没进去回家了。当时我也没在意这个,当耳旁风听了。因为我觉得这和我们干活没啥要紧的关系,我们干活他盛金刚给钱就是了,有没有队副去说都无所谓。不过父亲总是很不乐意的态度,恨恨的不愿意去。
第二天上午我们收拾好了行李,大概十点左右坐连队里的半截子汽车到的工地。在车上姜洪义还语气仗义地哄父亲说:“张师傅,你这冬天干了,明年夏天就呆着了,轻快了。”父亲在车上还是心里恨恨地说:“我上上海去干那活多好,一个月挣千儿八百,来挣你这五百?”姜洪义这时候就赶紧打圆场:“外面的活也不是那么好干的,人生地不熟的,……”后边还说的啥我忘了,反正是父亲恨恨的不乐意,他就在那努力圆场的哄着。和他一块来的还有一个人,二十来岁的样子,姜洪义边说边找他来寻求态度上的支持,那个人也就不时地随着他的语气寻求而应和着,帮腔着,认可着姜洪义。那年头穷人吃的不好,还干重活,所以人们总想呆着轻快,能提前把下一年的生存任务完成了,就会让人在下一年轻快了,所以姜洪义会这么哄着父亲说,而这种生存方式在民间也确实有,尽管不多。
工地是大索伦水库,座落在大山的西北边广阔田地的东边。那地方我那之前就在那干过活,也是付业队的活,我是临时工,那时候是护坡,就是砌石头在坡面上护出平面,我去看工地那年是他们在那修闸门,那是后来又修的一个在坝西边,原来在东边有一个,又修一个这么大的是为了防洪用,可感觉也像是撑面子的。我到的时候那闸门已经基本上成型了,真的是好大好气派,那合子板上都是钉上了地革,所以那混凝土表面都很光滑很好看,那比我家那水泥地面都好看多了。工地上留有一个拖拉机,一个发电机,还有三个电动机,然后还有几个帐篷,里面有铺板,还有一口大锅,还有一个小点的锅,还有一些旧的盒子板,就看这些东西。
车在路上大致向西开,大概走了四十分钟左右的时候,往南拐进了山边路,车在弯曲的山边路上被用心地开行一小段时间后就上了大坝,再从坝上开到了西边,然后在闸门那又斜下到坝的南底,然后又慢慢地开上了西边的坡上。
帐篷就在那,离闸门有个二三百米的距离。帐篷后面没多远就是坝尾处,比地面已经高不出多点。帐篷离水面有个几十米远。那的帐篷有三个,我们住的帐篷在北面,那两个在前面不远,那两个是一体的,中间隔开着。我们住的帐篷是由固定好的木头支架外面钉上板皮子和油毡纸而成,顶篷还是三角体的,一样的板皮子和油毡纸,在住人的这边还盖了一个大的无纺布。帐篷中间被隔开了,东边是厨房,西边是住人的,在中间的间壁处板皮子钉的就更不靠谱了,其它地方的排列紧密度都还将就着行吧,这地方就是大缝子又大缝的有那么个遮挡样子就行了,而且还没有油毡纸,就是胡乱稀松地钉上了几个纤维袋子,像是水泥袋子。我看到它的时候居然还在想着没事,我在用意念对抗寒冷。
帐篷里面像是一个堆放破烂的小仓库,乱糟的,除了门西的南边,其它的边缘都是铺板,铺板都是顺着墙壁铺的,人都是靠着墙壁睡。铺板下边是一些杂物工具,铺板上面也有,本来就很窄的中间部分,在门往东这边有一个柴火灶,火灶的东边连着一个大铁管烟囱向上伸出帐篷,属于直烟囱那样的,在西边深处他们又装了一个大铁炉子,那也是大铁管子烟囱,从炉子出来向前一点,然后又向上折到了大概一米六那个位置,然后又向前长长得伸到东边那个铁管上插进去,后来事实证明了那个炉子不能用,一烧它就冒的满屋子都是煤烟,所以它就是个摆设一直在那。那个铁管比我头低,在那里要过它就得记着低头,否则要挨撞,说实话我在那被撞过两三回。天天惦记着在平常根本没有的麻烦会让人烦,也会让人遗忘。
车停在了帐篷前面,姜洪义他俩满脸轻松愉快的下车去搬行李,我就一如平常的过日子一样就往里搬行李。帐篷的门东边有一块长约一米高约五十的塑料窗户,这块亮我喜欢就把我的行李铺这了,父亲的就铺在了我的对面的北边。看看北边的篷壁整的感觉还厚实点,当时感觉它能在保暖上起点作用的,但是事实证明那也是没用。他们忙乎完了,姜洪义又和父亲交接并清点了一下所要看住的物品,然后他们就欢欢喜喜地走了。然后我们就啥事没有的呆那了,等着吃午饭。我还把那个小收音机打开了听了听。那是个日本产的收音机,一百六七十块钱呢,它的特点是省电,声音清脆好听,能收到的台信号处理的干净。那个收音机是大弟在外面干活那年买的。
下车的时候地面上还下了一点点雪,稀疏的连地面都没有盖住。白悠悠的阴天让我觉得光景还挺好。
三第一夜
中国人普遍的都不负责任,我觉得尤其是老辈人更是这样,喜欢穷靠。所以中国人贼喜欢权力,望子成龙和坑蒙拐骗做狗狠毒是那么多人爱干的事。他们对自己的人生哪怕是经历过的苦难事都不去思考原因和再次碰到的时要如何应对,而是对那些事件尤其是苦难事件都表现得麻木不仁,经历过了就经历过了,顶多就是苦难事件再碰到的时他们不愿意再去做,如果被逼着非得要去再做,那也只好忍受着不情愿再去受罪了。有些事是不可以再经历的,如果非得要再经历那就只能提前做好了防护措施,如果连这点心眼都没有,那可见这样的人生该有多么糟糕。没有思考的人生就是奴隶。
有三两个大盆放在铺板上,还有一个面板,一个大的擀面杖。有一个小的铝盆里面装着一些他们烙的死面油饼,中午饭就是用这个小铝盆做的。把里面的油饼拿出来装另一个盆里,把这个铝盆里加点水,然后是用个啥东西放在里面将油饼托着了我给忘了,然后把它放在灶坑上的铁皮上,上面用个盆扣着,然后在灶坑里烧火将它烧开。那个铁皮是被砌死在灶坑上的用来散热。这个灶坑因为是烟囱直接靠着它,所以抽力强,只要坑里面有柴禾哪怕是根粗木头它就不灭火,等用的时候再往里添些碎柴,一会儿它就会着起火来。烟囱上有铁皮插板,在插着,堵住了大部分的烟囱内径,即便这样抽力也还是不小。
热了两个饼,水开了又用面粉烧了一些面糊粥,然后父亲又把提前切好的土豆片给炒了就在那个侣盆里。一个是因为炒的时间短,一个是因为隔着层铁皮火力弱,反正是土豆片炒的半生不熟的,我们也就那么将就着吃了。装粥的小饭盆是自己家带的,还有勺子。土豆冻了有冻味。一开始吃的水还是井水,是车拉去的在一个大水罐里面。
那天上午去了我也没觉得有啥好冷的,但是我坐在火灶旁边腰对着北边吃饭的时候,就发现腰上冰凉的,有寒气来袭。我觉得好难受扭动了几下腰想要摆脱但是没用,只好不管它了继续吃我的饭。老半天的吃完了饭,老半天的腰也被冰凉了半天。我那时候身上穿着毛衣毛背心,外面是一个买的不顶事的棉袄,所以我外面又穿了一个厚点的大衣,人们管它叫假呢子,棉鞋棉裤都穿了,数一数我穿的挺厚,可是腰这凉还是没有扛住,但是也没有引起我的警觉,也许还是因为刚去体力还好。
那天下午父亲出去了,我一个人枯闷寂寞的就也出来转悠。外面是一个阴沉的冷萧萧的冬天,往西边去是一溜的慢上坡,是早已经收获完的广阔的苍凉的大地,还会看到两道三道灰色的防风林。冰冻的大地灰色却又显得苍黄,一些枯草就冷落在地上。从家里出来呆在外面是不觉得怎么冷的,但是在帐篷里呆了半天再出来感觉就不一样了,天地间的冰冻虽然是温软的,但也是在无限地消耗着我的有限的体能,很快地我就发现我的生命在这冰冻的大自然面前是这样的渺小,尽管天还没那么冷我也不能长时间对抗它。但是我还是想在外面站站走走,随便瞅瞅,我还是想生活能多点色彩让我能有些欣慰。我在边坡的土黄中望着阴天下萧瑟的冬天,还到那水库的冰面上也望一望,天是苍阴的,水库的东南方是远山灰色,冰面是敷着点浅白雪的。
我并没有在外面熬多长时间,因为无限的冷冻让我渐渐地熬不住了,就进帐篷了,而且冬天的下午是非常短的,再加上阴天所以我也觉得傍晚就快来了,那冷萧萧的天色也催人进屋了。这回进了帐篷没有感觉到家的温暖,但是也还没有觉得到很冷,我觉得还行。
帐篷里就更黑了,很快地我就发现我该做饭了,于是就蕠板子生火,把中午的饭菜热一遍,再烧了粥,就这样天很快就黑了,然后父亲就回来了,然后就吃。下午父亲出去转悠在大坝东边看到一户人家在脱水稻,就在那找了个活,帮人家脱稻子,中午管饭一天给25,吃晚饭的时候告诉了我。这之后的七天父亲白天就天天去干活,我就天天在做饭。说也奇怪他们烙的饼一直就供着我们吃了八九天呢,到第九天我第一次回家的时候才吃完。
第一夜是黑黑地来了,在野外尤其感觉到它的深沉幽暗淒冷,帐篷以及帐篷里面的我们都是这样的可怜渺小无助。吃完了饭都静静地没有啥事,能有五点了吗不知道,收音机上有点没注意,一个马蹄灯被点亮着,我就在那弄收音机,收个节目就在那当作消遣地听,无聊地熬着时间。好奇怪一点也没有在家里听它的惬意,需要熬着点什么。
耗子渐渐地出来的越来越多,乱糟的动静就非常干扰心,况且它们还到处乱蹿,这真的让我烦又担心起来。因为它会传播疾病,还会咬人。
那真的是我头一回的经历耗子太多太多,没经历过你是不会真切的体会到的那是怎样一个情况,不知道怎么白天还挺安静的一个帐篷里一到晚上怎么就成了耗子军团所在地了,那简直是太多了,篷顶上,篷壁上,床板上,床底下满哪都是它们在乱蹿,好吓人。这就让我担心起来呆会儿咋脱衣服睡觉,它别钻被窝里来,那东西看上去就灰不出溜的让人恶心,还传播疾病,而且它们也会咬人的,当年在学校宿舍里有几个人就被它咬过,其中就有我一个。耗子牙有毒,被它咬的伤口不爱好,那时候我脚上被它咬破了伤口没多大点,但是它拖拉的好长时间才好,而且好了以后时不时的总还会疼,这样又拖拉了一段时间。所以,因为害怕耗子过一小段时间后我就穿着棉袄棉裤入被窝了,只脱了鞋。父亲却是脱了衣服躺那了。煤油灯就那么一直点着,晚上从来不吹,一直到早晨起床再吹,顶多我会把它调暗些。
柴油一开始用的是拖拉机里的零号油,后来它冻凝了就上发电机油箱里弄,那个油可能是十五号的吧,一开始倒也没凝。为了方便掏油我在罐头瓶盖上钉了个长的板条,用它去捞。谁知道那地方怎么会有罐头。这工具挺好,没想到后来它还派上了大用场。
耗子实在太多了,搞得我听收音机都没啥心思,我得提防耗子别窜我床上来了。但是我又能怎样提防它们呢,我也只是心理上的提防而已。我想如果我戴着单手套就好了,耗子要是窜到我床上我就用手抓它,抓住了然后就捏死它,但是没有,人家找我们来的时候也没告诉我们,我也根本就啥也不知道。这时候也忽然想到了那床板上的盆里还放着那些饼呢,它们在这耗子军团疯蹿的情况下会不会被踩踏呢?而且耗子还要吃饭的?那个盆就在父亲头的前方,父亲头向西,我也是这样。
在我的床头处有一个课桌,上面放着一袋面,耗子也一样在那桌子上面蹿来蹿去的,我也直担心那袋面会被它们给祸害了。不过头两天那袋面还是好好的,几天后它到底是被耗子们给祸害了。
随着入夜的渐深,天气也是越来越冷了,耗子的出蹓就越发的频繁,这时候就更操蛋了。耗子的运动也是为了对抗寒冷的,但是它和人的运动不一样,耗子在它还能忍得住的时候是一动不动的,等它受不了的时候它才会突然的启动,一个用尽了爆发力的启动向外疯蹿出去,那可真是猛然间的高频音密密麻麻地接二连三,连四连五地传来,这刺激的我的大脑和小心脏紧急而又高度灵敏的反应,受不了。可受不了也得受着,就这么一遍遍地被它们耗着,哎呀那个精力被扯得难受。然而大约一个小时后,一个新的情况又出现了。
我估摸着那时候得有七点左右吧,收音机上有点我没看,油灯在北面的床上,收音机里播的啥内容我也根本就没注意。这时候我隐约的听到北边起了风声,风声不是多大,但是也一样是那冷风萧萧的动静吹的人心发冷,心在想着夜里的阴森。过了一会儿,我忽然就感觉身上不对劲,我感觉冰冷的寒气在透过身体,放射线一样的强力穿过,我感觉身体在它面前是空的,对它没有一点抵抗力,那冰寒冻透生命的感觉我没办法忍受,连灵魂都被冻透着,我在床上翻过来调过去的就是想要找到一个地方可以躲开它的,哪怕是只有一面可以躲开也可以让我有份喘息和依靠,但是任凭我怎么调转身体怎么去依靠都没有用,上下左右就是找不到一个可以抵挡的住它的地方。这让我蒙了也让我害怕了,这可咋办呢,以后呆的时间可长着呢?在床上我实在是呆不住了,就下床来,到了灶坑边上找个木头坐那,我希望灶坑里能有点火热散发出来能把周围给烘热了,能把那寒气给烘走,就像那年冬天伐木吃饭的时候烧起的熊熊大火那么烤热人。灶坑里是一根粗木头在着着,没有明火,我又添了两三个小板条进去,希望它着起火来,弄了弄起了点火,但是也没有用,根本就没有一点热能让我感觉到,那一点点微亮的火光让我更加地渴望着温暖。我还是怀着点可怜的希望坐在那熬着,没用。
那冰寒对生命得冻透,那射线般对生命得摧残,这是个没办法得忍受,生命还活着,但是活在冰寒中,被煎熬着。一小段时间后我又绝望地回到了被窝里,还是翻过来调过去的要找地方躲,但是还是没有用,最后没着了也死心了还是老实的躺着了。因为咋的都一样。父亲倒是一直安静的躺着,看来真的是经历过的人。从此以后我就在那帐篷里开始了我的两个月的不脱衣服的睡觉,也开始了没日没夜的那冷气冻透生命冻透灵魂的日子。这时候我算是知道了为啥他俩不干了,为啥姜洪义在我家被反复拒绝后就是不走,为啥父亲问他不是你和那小子一块看吗他不回答,因为他要是找不到人他们还得自己干。原来我们的官员是一切好处都要自己捞,一切吃苦遭罪都要给别人,原来我在学校冬天得到的经验和这完全不一样,学校那是三十七公分厚的砖墙,而这只是薄薄的棚壁,挡不住透射的寒气。
冻透灵魂的冷冻无情的持续着,耗子的紧急启动声和到处乱蹿也是在越来越频繁的惊扰着我,我一边熬着冷冻一边在提心吊胆着耗子,一边又被它们地强烈地启动强烈地干扰着,劳神着,渐渐的我睏了但是睡不着,但也但是生命是抗不住长时间煎熬的,最先抗不住的还是精力,随着入夜的深入我越来越睏起来,收音机早就关了我早就想睡觉了,睏极眼了冷冻是顾不上了,但是我没有睡着,不是我主动睡不着,而是每次我的头迷糊迷糊就要睡着了,就要沉入那美美的梦乡了,就要松松快快地放松大脑的熬不住的疲累了,然而那没完没了的一瞬间又一瞬间的耗子爆蹿的紧急的高频音就像刀子一样将我刺醒,糟老罪了,那个不愿意醒的脑子被一瞬间生生地扯醒开来,真的是耗死精力了,也累死大脑了,而它们又是这样的多。而且这期间还有耗子从棚壁上蹿下来从我脚下的铺上蹿过来,从头部的铺上蹿出去,还有一个更甚的蹿过我耳朵边上出去了,吓我不轻。我其实的一开始的不脱衣服睡觉是为了防耗子,不是为了防冷,防冷是发展而来的。
夜越来越越冷,脑袋瓜子露在外面直接冻头了,即便这样我也还是被睏得多少次就要睡着了,然而可恶的耗子太多太猖獗,我就这么一直在将要睡醒的一瞬间被它们的惊蹿声惊醒。就这么被它们一直熬着,我觉得我快要被熬死了。然而因为冻头让我有了个意外地发现,我把棉袄脱了捂头上了,这样头冻得轻了,也忽然发现了这样耗子制造出来的高频噪音也变得不刺耳了,这样我渐渐的就睡着了。这下也让我发现了在噪音环境中如何睡觉。我不知道我睡着的时候是不是有半夜了,我反正是睏死了,一觉睡到天亮,夜里的冷冻一点不知觉了。生命没有了大脑的管顾啥都无所谓了。
4我也想跑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了过来,证明我还活着。让人奇怪地是天一亮那帮耗子都没了。起来先去解手,这下感觉到外面冷冻得威严了,挨了一夜狠冻身上已经没有啥能量再来与寒冷对抗了,浑身冷弱无助。南面有个厕所在南面的大长帐篷南边,我去的南面的,父亲去的我们住的帐篷的北面的一个。不脱裤子已经淒淒哀衣地扛不住冻了,但是还要脱,不敢脱忍着也要脱,脱裤子往那一蹲顿时傻了,皮肉直接被冻得生疼挨不住,只想马上解决问题马上起身,要命啊。但是这玩意总得有个过程,这一个短时间的过程人哧哧哈哈地拼尽着无力的意志,抵抗着生冷的疼痛,居然像是个生与死之间地挣扎,再挣扎,挺着再挺着,真难啊,要是再有点小风刀子般地吹动那更加地受不了,解手也成了玩命。这下忙乎得这个着急忙慌,哧哧哈哈。好不容易忙完了,浑身哆嗦哆嗦的手都不知道咋使动的了,扎完腰带赶紧就往帐篷里跑啊,逃命地跑。人在体能充沛的时候是不怕光屁股挨会冻的,但这情况尽管我是在北大荒长大也是头一回碰到,野外生存真惨,生命的这点能量在冬天算啥?帐篷里也不暖和也是冷冻的,但毕竟还是和外面隔着帐篷,冻得不直接。早晨这挨法随着入冬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重。我记不起来是第一天还是第二天了父亲被冻得从北边踢哩扑噜的跑回来,嘴里一边还恨恨地说来这干啥!
回了帐篷烧了点热水洗了脸,然后热了饭,父亲好象是不吃早饭,只是喝了点面糊粥就去干活了。我现在想那几张油饼能吃八天估计也都是父亲不吃早饭的结果。
中午我做饭,昨天那土豆不是我削的,我还以为土豆在帐篷里是没上冻的呢,到我削土豆皮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它们都冻着呢,像硬的土豆蛋。土豆也不大,一般的就比鸡蛋大点,它们倒在北边铺板下面的地上,有一小片。看着不起眼,但是我们那两个月里几乎都吃的是这个冻土豆,也不知道它怎么这么扛吃。我都不记得还有过别的菜没有,连队里的车后来又上来一回送了点什么我都忘了,有点别的菜不多。这一下我就知道了原来冻硬的土豆也能吃。土豆放油多了会更好吃,反正那的食用油还是有半壶呢,大概十多斤吧,削完了皮,切完了片,蕠板子生火,(板子先劈好了),然后倒油,然后炒菜。我爱吃炖得面乎乎的土豆,于是我就使劲炖它,结果让我发现冻土豆一样可以炖面乎了。这样的土豆父亲也觉得好吃,就这样父亲后来就每回都让我炖土豆了。那年头穷啊,吃菜能有个大油性也算奢侈了,况且头几天还有油饼吃,吃到嘴里的还是觉得挺香的。不过生命在冷冻中,白天的帐篷里也觉得冷气透骨了,没着。
中午就我自己吃的饼。中午过后我又上外边转悠,还是跟前不远处蹓跶那么一小会。天还是阴云萧萧的。冰天冻地的有啥好蹓跶的吗,本来我就冻得够呛,在外面强忍着冷冻无助的心情就是想散散心情。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的情况,怎么办呢,我也蒙了。于是我也不想干了,想着马上就走吧,这么熬下去谁受得了,他盛金刚爱找谁找谁去,他不找人我就直接走人给他撂挑子,我反正是无牵无挂的对于他来说。但是又一转念了,父亲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尤其是他是职工所以他更怕领导整他,他是不敢回去的,我这一走就没人上来了,留他一个人在这实在是不妥,这样的顾虑下我又只能忍下了也不走了。啊想想漫长的冬天,满心的绝望。我想如果当时和我一块上去的是个外人,我们就会一块走了,他不走我也会走的。
5耗子药拿来了
该死的耗子我是恨死它们了,这么恶心的东西居然这么多,还到处乱蹿,而且因为天气越来越冷它们乱蹿得也越来越厉害,大概是三天后我头前面的那袋面夜里被它们咬破了钻进去闹腾了,第二天早上我发现了就更加得恨了,恨的我没着没着的。我在等父亲干完了活,我想我回去弄些耗子药去,我不知道耗子药能不能管用,但是我只能做到这了。
八天的时间也不知道是咋熬过去的,透骨的冷冻在不停地煎熬着生命,晚上还有那没完没了的耗子折腾,这些都在压迫着我的神经,让我走向承受的极限。我不想再呆在那了,但是我还得熬下去。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地还真的就这么地过着,煎熬原来也能熬着过。晚上好歹我知道把棉袄捂在头上可以睡觉了,父亲也没捂也不知道他咋睡着的。白天我时不时地劈板子烧些火,都是些用过的盒子板,除了有些钉子眼之外觉得也都是好板子,但是现在我要取暖就管不了那些了,但是烧也没用,帐篷里也还是那么冷冰冰的冻,那个小火灶似乎就散发不出热来,那个烟囱上的插板我把它往下插了又插,我希望因此能让那火多留下来些,但是也没用,帐篷里还是那透骨的寒气啊。帐篷前面大约有两吨的烟煤,但是这个灶可烧不了。
第八天的上午父亲就干完活了。下午我似乎觉得如释重负了一样,觉得像是有什么希望来了我可以逃脱这了,但是想想到明年的四月份还有半年的时间呢,一想就是绝望。父亲也干完活了,正好明天也没有饭了,我也正好决定明天回家去,因为耗子实在是太多了,我早就想要回去弄些耗子药来整治它们了。
第二天早上我现在也忘了吃没吃早饭了,反正是上午八点左右我就从帐篷出发走了。走的时候还带上了一壶柴油,就是那种小的机油铁壶感觉能装十斤左右吧,用一个水泥袋子装了我背着走了。那油是我从拖拉机油箱里灌出来的。我从帐篷出发往东到闸门西边的坝上,然后下坝往北走到造纸厂去坐客车,到造纸厂就十分钟八分钟的路程。上到坝顶,挺高的大坝往下一瞅下面也是一片远远而去的小。这时候我看到一个人在坝下边收拾那旧盒子板,我知道他肯定是造纸厂的人,要把这板子扛回家,我也没管他,愿扛就扛去吧,对于咱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来它也没有大用了。但是等我回来的时候父亲跟我说他把坝北边的板子都扛回来了,有个人在偷。这个我也不知道他啥时候看到的,也不知道他扛回了几个,估计等他发现的时候也剩下不了几个了吧。
说到了有人偷东西,后来我在工地上又碰到过两次有人来,一个是捡破烂的老头,一个是两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那个老头在我这划拉走一块我没舍得烧的板,我看它没变形又不厚不薄的就留在门外了,结果被他来了就给拿走了,边拿还边说我这个人不像他们那么赖那么讨人嫌,那两个中年人也是油头滑面的倒是啥也没拿,但是一看就明白,他们去了就是探风的,要是那里没人那他们可就不会客气啥了。说实话那年头大家的心思基本上差不多,能捞就捞能拿就拿,我之所以在这说他们不地道那是因为我那时候处在了看护人的位置上,那都是穷的和教养不好的原因。
回家去呆了两天,第三天上来的。我骑着自行车还穿上了军大衣上去的,有四十多里路吧,能省八毛钱那时候。军大衣在那白天也不穿,因为觉得碍事。来了发现父亲在帐篷里又砌了一个炉灶,前面还砌了一段小火墙连接在以前的那个小火灶上,火墙有个九十公分左右高的样子,一米左右长,大炉灶上还有了一口大些的锅,我好奇怪这些东西从哪来的,但我也没问。从炉灶往西去又被父亲弄了个钉起来的大面板给挡上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那个炉灶一开始是通气口向西的,但是不好烧,所以在我的尝试性建议下第二天它就被改成了开口向南,结果还行一下子就好烧了。然后就开始烧煤了,不做饭的时候就用一个大铁皮盖着。我上来的时候父亲已经蒸好了一盆馒头,这以后没有饼吃了,都是馒头,而且用锅做饭了。
上来的当天傍晚我们就把耗子药给下上了,在床底下各个地方旮旯凡是我们认为的耗子能多去的地方都放了,反正心里就一个念头该死的耗子都得整死你们。药是那个闻到死的药,现在早就不让生产了,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有那个药,心下还思忖呢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当时下了药我还害怕呢,这玩意别对人也没好,但是也管不了啊。不知道它到底对人会怎么样,反正是到现在我还活着,也许是帐篷里太透风了吧。那药看上面说明是对大耗子一米以内管用,闻到就死,不知道具体,但是当天晚上耗子就少多了,那闹腾劲也少多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父亲去帐篷周围转悠了一下,回来说看到死了四个大耗子,都是头向外的。打这以后耗子灾就渐渐消停了,偶尔也还会有一个两个小耗子,也还会看到有小耗子也吃了药的在那痛苦的扭曲着身体,后来还有一个吃药的小耗子没死呢被那两个打渔的给扔炉子里给烧了。这个药效的结果是没有想到。
在那的日子一天天地挨着,冷冻是越来越严重了。几天后先是父亲把它的床底下堆上了锯末子,然后又把他床北边的棚壁找了个薄板钉上,里面也使劲地添了些锯末,过两天后又把帐篷中间的隔壁在铺板上给用铺板之类的面板给隔出去一块,然后我以为那块会暖和些就把我的铺挪那去了,军大衣就堆在床角里边,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会把后背紧靠它,但是也没用,就是有点想象中的依靠,然后又过两天我也把我那床底下添上了锯末子,就这样那个帐篷被我们越围越小,但是冷冻还是依旧。那锯末堆奇怪,在圆盘锯旁边堆着,有个八九十公分高的样子,一大堆,我以为它们应该被冻透了呢,因为帐篷里都是冻透的冷,更何况它们在外面呢?结果挖开了就冻了有三四十公分,心里面还是软的,这到现在我还纳闷呢。
6吃水
在家里吃的是深井水,那是清凉又解渴的,到有一天你发觉需要靠地表水来维持生存的时候,你才会知道地表水有多难喝。地表水不光是指地表以上的,那五米左右的浅井也是地表水,它和地表上的水一个味道,就像水稻地里打的浅井,那水连干活的带地老板都不爱喝。
上了工地一开始我们吃的也是深井水,那是他们干活的时候用大水罐拉来的,他们没吃完剩下的。水罐在一个五吨车斗上,在我们住的帐篷前面没几步远。刚进去取水的时候我还以为里面会有水呢,我想我该怎么进去呢别净水给踩脏了?谁知道拎着桶爬上了车斗,探头往水罐口里一看原来不是那么回事啊,西头是低的还剩下点水都在那,但是也都冻成冰了,我又返身下去拿了小斧子再上来钻进罐子里去砸了。钻罐子有点像钻地道的感觉。
刚开始的天冷的还真是小意思,那桶里的冰回去在木头火的灶上给化开,然后就放在灶台旁边它居然不会再冻上,顶多早晨起来它上面会结一层薄冰,用舀子一翻腾就碎。但是那小意思已经让我们受不了了,水咋的都是水。
没有多长时间那铁罐里的水就吃完了。到底没多长时间呢,至少是那八天我们都吃的是罐里的水。那以后我们再吃水就拿了那小斧头拎着桶去上水库的冰上去砸冰取水。把冰用斧头往下砍,一直往下砍,给砍透水了,然后水就冒上来了,然后就用舀子把水舀进桶。这样砍有些费劲,因为面积小砍不下去,面积大了最后砍下面的时候也不得劲,也费劲,费劲也得砍,得吃水。后来有一段时间好整了,那是个意外。
快十二月了吧那是,反正是那天父亲回家去了。那天下午来了两个打渔的人,其中一个居然是我的初中同学,另一个不认识,言谈中了解到好象是二分场那个连队的,言谈中知道他以前也在冬天看过工地,但是他对这个事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在那说了几句他是怎么扛过那冬天的,他怎么牛逼,他说的那几句话我现在是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就那个意思还记着。
他俩带来了一个大冰钎子,专门在冰上扎眼用的,他们要在那个水库里打渔。因为那个不认识的人在给人家看那个水库,人家也不给他钱但是准许他在那打渔。他还有一个看水库的房子,是砖房,在水库的东边呢,言谈中他们还让我们上那去住呢,说这过冬还早着呢,上那住要暖和些,就是那是个空房子里面啥也没有。一听这话我倒是心动了,可是一想啊我们要看的东西在这呢,那个房子离这地方有一千二三百米呢,这里没人丢了东西我还忙乎啥呢?所以也只好不去了。但是心里也还是有些不甘心。
然后他们神气洋洋地唠了唠怎么打渔,然后就找个套近乎的时候跟我要馒头吃。我又过了一会儿才给的他们馒头。这期间坐在炉子西边的那个我不认识的人看到了我铺下一个小耗子在痛苦的扭曲着身体,告诉了我,我瞅了一眼就不理会它了,我知道它会死去的不用再搭理它,但是那个人却要我给他把耗子弄过去,我找了个木板给他弄过去了,他掀开了炉盖一抬手就把那耗子给扔炉子里了。炉子里是通红的煤火,耗子被烧得嗞啦啦的响。然后我给他们拿了馒头,他们就着炉火烤着吃了。然后天快黑了,他们走了,就把那个冰钎子放我这了,说不用老来回拿了。我试了一下手,那东西有三十斤左右沉。走之前我的同学还跟我说呢,这帐篷得拉车豆秸捂上,这一冬天还早呢。
既然它是扎冰眼用的,再取水的时候我就想了用它看看好使不?还真的是好使,开口不用多大,使劲往下扎就是了,因为它的冲劲大愣往下钻啊,我只需要它把冰扎露水它,然后水就会冒上来,我就只管往桶里舀就是了。这东西没想到它还另外有一个用处,那就是扎碎板子。用小斧头劈板子磨磨叽叽的不爱开,因为我还有要用柴火引煤的时候,所以要劈板子。那天我用它扎完了冰觉得好使,就多了歪心思用它扎板子会咋样?于是一试也好使,于是我也就用它来扎板子了。它的锥体是圆钝尖的,而且往上增粗也快些,是这个原理让它扎起板子来比斧头好使,一扎一个碎开一扎一个碎开。然而有一天我拿它扎板子扎得正欢呢,不防那个我不认识的人就来了,看到我在用它扎板子他可不乐意了,说我怎么用它扎板子。我没有话说呵呵,我心说又没扎坏能咋的。
那东西在我们那放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就拿走了,时间是十二月初的哪一天我不知道,是我又一次从家里回来的时候父亲告诉我的,他们拿走的时候我不在。
然后吃水又要用斧子去砍冰了。但是没过多久就下了大雪了,我一开始还心愁呢这可怎么砸冰呢?父亲却直接把雪铲桶里在炉子上化了。这让我一下子就幡然醒悟了,还砸啥冰,雪不也是水。再后来下了更大的雪,老大老大了,尽管是在北大荒那也是不多见的,所以有的是水吃了。
野地里的雪不铲开你不知道,原来那底下净是耗子钻的洞,估计也是被冻得运动取暖呢。我总还是硌厌耗子,因为它会传播疾病,我不知道父亲铲雪会不会顾忌耗子洞,但是我会,但是在帐篷附近我又找不到没有洞的地方,充其量是洞会少一些,于是左挑又挑之下我就只好捡这洞少的地方铲了。雪水和水库的水一个味道,都有股肥皂水的味道,涩涩的贼难吃。
耗子是会传播疾病的,在我们这尤其是有一种它传播的病非常让人害怕,那就是出血热。这个病治疗及时能治好,但也不是百分之百,治疗不及时都是死。所以那满帐篷耗子不光吵闹死了让人受不了,而且有这个疾病隐患也让人担心。所以要弄药药它们,所以我铲雪的时候总还是会小心,尽管没用。但是让我奇怪的是我们在那和耗子这么亲密的接触居然没有事,而且我一开始那个床头桌子上的那袋被耗子闹腾的面,等我第一次回家再回来的时候,那上面的面被父亲给烧粥了,烧了一大盆,我上来的时候也喝了,喝完了父亲跟我说了那是用那面烧的,我当时心里就怪怨了,这要是因此而得了出血热那不是得不偿失?但是这事就是这么奇怪我们就是没有事。我那时候还想来着如果我在那发烧三天不退,那就肯定会是出血热。因为我感冒发烧一般也就两三天就退烧,我也根本就不打什么针,就扛着。后来有一天还真发烧了,那是那天下午我从家骑自行车到的工地,到那没多长时间就觉得浑身发冷,冷的不行,这个冷和被冻得冷不一样,这个冷会让你感觉到生命撑不住了,虚弱没有力气,就要躺下,我开始怀疑我会得出血热了,但是非常奇怪我衣服合身的捂在被窝里就那么一直生命发抖着到了后半夜居然烧退了,身上不觉得虚弱了。我也不明白那是咋回事,在家里发烧至少也得熬一夜吧,有的时候还要熬两三天呢,是不是这里太冷给冻不烧了?又自己觉察了两天,还真的没事。对于和耗子接触如此之密我们居然没事,我也经常的会想是不是我们平时干诸如秋收之类的活就和耗子亲密接触多了,以至于我们早就有了隐性感染而有了抗体呢?谁知道呢。反正那时候有时就会听说那很少接触到耗子的人,谁谁偶然接触了耗子爬过的东西而得了出血热。我在这里说的付业队的这个连长盛金刚的小弟就是得这个病死的,因为发现不及时,他也是脱离劳动的人。他是在我们看工地以后的几年内得的,具体哪年不记得了。
7天越来越冷了
天是越来越冷,帐篷里都冻脚了。炉子里的火一刻不停地着着,炉子也挺大,煤也是好烟煤,就是不知道火都烧哪去了。那透骨的寒气和冻脚就这么的逼迫着人在受罪,身心煎熬。
我总还是想给自己找点惬意,听收音机吧,但是哪有松快的身心去惬意地听呢?收音机我会经常扒拉响它,但是我的注意力多半还是在身体得冷上,这由不得你想分开不管它。于是收音机就经常地是它在响它的,我在挨我得冻。其实听收音机我也不能可劲造,那得买电池,尽管那个日本收音机很省电,但是它一样要换电池,而我身上可没几个小钱。
在那的日子人就这么傻瓜兮兮的一天又一天地挨着,挨着,挨的越来越惨的样子。我的后脚跟总是冻得我受不了,尤其是左脚的,我也总还是想着要躲一躲它,我试着往火墙南边的跟前站了几次,我以为它是砖的还烧着火,它能挡住背面的寒气至少能让我的脚后跟好受些,但是很悲惨它居然一点用没有,但是我也还是会经常的往那站。就是我不往那站往哪站呢?
屋里的冰寒之气透力这么狠,让我有点纳闷那靠炉子边上的那两桶水居然不冻,西北角的一个脏水桶一般的时候也不冻,我觉得那冰寒之气是可以冻透那帐篷里的任何东西的,就像冻透着我,冻疼着冻木着我的后脚跟,但是它们居然没冻,看来这炉子烧的还是管些用,要没有它估计我们想在那受煎熬也不可能了。还有一点让我奇怪的是我晚上棉袄棉裤的穿着脱了鞋捂在被窝里,慢慢的被冻透的后脚跟居然还能缓过来。看来捂得厚了还是管些用,至少是它能阻挡些直接得冷冻。
那炉子可不是管用咋的。平时父亲在的时候晚上他也会起来加煤,而我以为晚上不用加,觉得他多余,可事实证明了晚上不加是根本不行的。十二月中旬里的两天父亲回家了,那两天晚上我就没加煤,那在西北角里放着的脏水桶里的半桶水就冻实撑了,我早上烧了开水才给浇开的,晚上不烧,靠炉子边上的水桶里也结了薄冰。
真的是好惨在那的日子。可是还得熬啊,谁让我这么倒霉呢?在那的日子里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地往身体里积累着寒气,那寒气被大自然无限冷冻的力量给深深地钉在了体内,让我后来好些个年一到冬天就怕冷,怕冷得厉害。这和那以前生命对冬天的抗争是不一样的,那以前一到冬天你就会明显地感觉到人体是个完整的能量团,冬天它被寒冷压缩着在增强着能量张力在对抗寒冷,而那以后的一些年一到冬天我就发现生命是这样的虚弱,与寒冷无力对抗。那累积体内的寒气是需要静养往外缓的,也是慢慢往外熬,那经常的夏天我都会觉得腿骨冰凉的,就只有慢慢的放松着该部位,让生命能量往外推它。
8回去随礼
十二月中旬里的哪一天同学的妹妹要结婚了,具体时间现在忘了。我要回去随礼,父亲听了我的意思后不乐意,说他们以后能帮你啥忙吗?我听了也没有说啥,心想他们帮不帮的我现在总得随点,好歹那也是处了一回同学。那时候父亲刚从家里上来没两天,大概是一天以后吧我又走了,不管他愿意不愿意。
我穿上军大衣,戴上军帽子,戴上手套,把连里十二月初又送上来的一袋面给装到了后车座上。就这样我骑着自行车回家了。我想的是这地方反正管吃,到时候没粮了再管他们要,反正是你不能让这没粮吃。但是谁想到这袋我几十里路迢迢地驼回的面居然是焐的,吃嘴里是麻辣的,可是我不知道啊,驼回家里以后我也没在家吃它,是我又上工地以后他们在家里吃了发现的,等我元旦回来的时候母亲还恨恨地怨我,说我把焐面专门给他们吃。这听的我无话可说,只好说焐了就不吃呗。但是那面没有扔,家里穷啊,后来被大伙慢慢吃完了。
同学的妹要结婚了,她是一个小丫头,一米五多点的个头,上学的时候爱穿艳红色的衣服,黑裤子,模样是中等人,也不胖,想想也挺好的一个人儿。她要嫁的人也是我的同学,只不过和我的关系一般而已。我和她哥算是挺要好的一帮,这礼咋能不随呢,再不明白事也要随点啊。
秋天我干的活私自留下了一百五六十块钱,我就从这里拿了五十块钱去随礼。我觉得不多,可我也不觉得少,毕竟我挣点钱那么费劲呢,而且上世纪95年的时候五十块钱也不是小钱。
跟神了一样,我回家那天我同学也从学校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他的大学同学,跟他是铁哥们那样的,那天晚上他们俩就来找我了,就跟他们知道我回来了一样。那年头可没有手机,俺两家也都没有电话。他从他的大庆大学校回来的,也是专门为参加他妹的婚礼的。那年头论拉帮结伙的,凑一块就论哥们义气,正好我家里有一条我认为还挺好的烟,给他们递烟抽,那时候抽烟觉得是牛逼的事,也是套近乎的事,他们也都抽烟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我是早就不抽烟了,他们依旧。
他俩来原来是叫我去他家吃晚饭。那就去呗,在我这聊了会我们就走了。我去抽屉里数了五张10元钱带上了。
女孩要出嫁了,女孩很高兴,我们就都跟着高兴,饭桌自然很热闹,一块的还有女孩的伴娘,就是她的同学,他们吃饭快,我就慢慢吃了。吃饭前在饭桌旁我就把那五十元钱给了她父亲,她父亲拿了钱就随手放到了旁边的茶几上,不在意的样子。等我吃完了饭收拾干净了桌子,几个年轻人凑热闹打麻将,我同学没玩,我和他的大学同学,他妹还有伴娘。但是没玩两把就被伴娘见势说不玩了。于是就不玩了。因为我兜里没钱了,输了我欠账想赢了再补,很显然这玩的就没有意思了。想想我那时候多可怜也多没用,人家好不容易结回婚,我连让一个女孩高兴地玩一回的能力都没有。
第三天中午喝的喜酒,人家是真热闹,我是穷热闹。第四天上午我就上工地了,还骑自行车。在工地上被冰寒牢牢冻透的身体回家了也缓不过来劲,总觉得力气和精神头不敞亮,身体不舒服。
那次回家还有个事,就是那上面的两吨煤经不起烧,已经烧去一大半了,所以要找连长往上拉煤。因为已经下了一场大雪,有二十来公分厚,煤不抓紧送,别到时候再下大雪就送不上去了。我那次回家一路通顺我还有点意外,因为坝上不积雪那是因为它高风吹的,向东过了坝再向北的那一段环山路居然也没有积雪,这捡了便宜的感觉。一路循着山边向北出来,再向东拐上大路就一直往家骑了。
告诉连长拉煤他居然嫌弃我们烧的多了,他说秋天那会那炉子烧点火就贼热了,说我们咋烧的,都吃了咋的?我跟他说现在是冬天不是你说的那时候,上面煤快没了赶紧往上拉。我心里那时候却在想别你不往上拉煤,到时候没有煤了你再送不上去,我们也只能回来了。还有十二月九号要发我们一个人的工资的,也就是五百元钱,但是却没发,我也没在意,心想眼看到元旦了一块发也行。那年头干了活却没钱发工资,都等到过年过节的发一些钱,所以我是这么想的到元旦连里也才会有钱,才好发钱。
9
盛金刚的不要脸
我又到工地上了,一天地深厚的冰冻在狠狠地冻透着那里的日子,冻透着我的生命。帐篷里是昏暗冷萧的,外边是冷白苍萧的,夜晚的外面是黑暗苍萧的,夜晚的帐篷里是昏黄的马蹄灯光照亮着沉寂无声,一天天的就这样的苦熬苦炼的过着,冻得人抽抽巴巴的漫无边际。
有时候就会想了,这俩钱挣得不划算了,一天十七块钱比干活挣到它遭罪多了,那时候割一亩地大豆十二块钱,一天割两亩地是不很累的,但是冬天又没有啊那活?如果我的条件好一些一切也都简单。
我喜欢玩,那时候刚长大正是喜欢玩的时候,所以我一从工地上回来就会上同学家玩,大家凑一块找高兴。然而没钱终究是穷乐呵,所以我更喜欢有了钱的玩。有了钱的玩人生才有了实质,人不光是要有精神生活,物质生活更是必不可少,没有物质生活的精神生活是自欺欺人的,是穷乐呵的,所以我想能挣到点钱,那样我就可以有点钱花,活的才美些。所以那冰天雪地的野地里我也能熬的住,尽管对那漫长的冬天也已经近乎绝望。
自从下了比较大的雪以后,父亲就把帐篷后边他睡觉的位置给用雪捂上了。帐篷后边是个缓坡,而且雪的厚度也就有个二三十公分厚,但是父亲还是把它堆起来了有一米多点的高度。努力的动作体现着人焦急地要保暖的心情,堆起来的还不大不高的雪堆带给人视觉上的一些想象中的安慰。也没用。
父亲在二十号左右回家了,因为大弟张罗着要结婚,还顺便要告诉一下盛金刚没有煤了要他赶紧拉煤。那秋天他们一共能剩下有两吨来煤,被我们那不停的烧还剩下有六七百斤的样子了,一个冬天还远呢,还没过半呢。
四天后父亲回来了。然后是元旦前二十九号左右我又回家了。父亲让我回家过元旦。我还是骑自行车回家的,还是从坝上往东,再顺着山林往北,然后拐上大路往东而去。但这回回家第二天就下起来了多年不遇的大雪,一直下了有两三天,即便是我们这生活在北大荒的人也很少遇见这么大的雪,路上都有八九十公分高了,那深厚的雪在那冷酷的严寒中是这样的远去着冷白森森。
元旦前连里职工们都发工资了,一个职工五百。我一看这事算计着我们也看了将近两个月工地了,父亲是职工有五百好领,我们看工地还有两个人发一个人的呢,还有五百呢,而且过年前还得有五百,这一下我们家的手头就宽裕不少,过年该很敞亮了。但是问了一下母亲,盛金刚只给了五百,那五百他不给。我不干了,那天下午直接找他去了。
去了他的办公室我就问他:“咋不发我们看工地的钱?”他说:“怎么没发,不是你们家已经领了五百了吗?”我说:“那不对啊,那个是连里职工都有份的,我要的这个是我们看工地的钱,不是一回事?”他说了:“咋不是一回事,不是说好了吗两个人发一个人的,这不已经给你们一份了,你还要啥?”这话就听的我发蒙了,我还跟他强调这不对,我们该领两个五百的,但是我跟他咋说都不行了,他就不讲理了,但是我不能干呢,这不是耍我们玩吗,就还跟他强调:“这咋能是一回事?这根本就不可能是一回事,那个职工的钱他们不看工地的也有五百,我们这还有看工地的钱呢,照你这意思我们这工地就白看了?”然而他还是不听我的理,他满脸权力使牛逼的样子,就是一个瞧不起我:“你要这么说我跟你都没什么好说的,当初是你爸来跟我谈的,我跟你有啥好说的?现在看在你父亲的面上跟你谈谈,你还那什么了。而且这看工地还是你们主动要去看的,我看你们家挺困难的也想着能照顾一下就照顾一下,而且你和你父亲俩个轮换着看我都知道,我也没说啥。还有那上面那两吨煤那都一千多块钱一吨的,让你们两个月就快给烧完了,我还没说啥呢,整了半天你还来事了?”他这么说我就来气了,跟他争辩上了:“谁说是我们主动要求看的?那不是姜洪义去找我们看的?你这么说才叫整事呢?再说了我俩个轮换着看又没丢你东西,那你就管不着了。还有那煤那那么冷不烧咋整,难道要我们冻死?”他还是满脸不讲理的欺负我:“你要是这么说我就不跟你谈了,我跟你爸谈,跟你我说不上。”我跟他在那就扯这个理扯了有十多分钟的样子,后来看看咋扯也没有用了,人家当官嘴大,我也只能没着地走了。这一下整的我心里窝火,感觉憋屈但又没着。我心想我是不是拿刀子捅了他,想了想又不敢,那要是捅了我不也完了?为了那五百元钱?
心里恨恨的看到下了大雪了我就想了,那上面可没有多少煤了,你送不上去煤我看你到时候咋整?没人会冻死在那给你看工地。
10
踏雪深深
有些事往往有它的两面性。看工地被盛金刚狠狠地耍了,耍的我满心得憋屈,然而它带来的意外的结果却是好的。事后地回顾那就像一个戏剧性地大反转,有的时候也真是物极必反。
满心憋屈着过了元旦。过完了元旦寻思着还得上去,那上边就父亲一个人呢,一个人老呆在那不行。但是雪下的也是真大,我也只能等,等拖拉机推出路来。我还想着要骑自行车上去呢,为此我还上李叔家去打听他们家在造纸厂的亲戚住哪,我想着到时候得把自行车放造纸厂了,没办法再骑进去了。但是在家第五天(一月二号)我上道看了一下不行,没办法骑,大路上跟没推差不多,可能就是边下雪边被车轧的,路面上大鼓包小鼓包的,鼓鼓包包的碎波浪一样地延续而去,这要是骑自行车去我的小命恐怕要扔路上,太危险了。所以最终第六天上午我坐客车上去了。还好客车还通。
到了造纸厂应该是中午了。我上路边的小店里去买五号电池,收音机好用。进了店店家一看我这身穿戴,带着惊奇又带着嘲讽的问我,这是要上哪去穿这么厚?那时候我身上头戴着军帽,身上穿着军大衣,里边穿着假呢子大衣,里边再穿着小棉袄,棉袄里边是又是毛衣,这一身穿戴可不是会让人家惊奇。但是我也没有告诉他,也许是我在那长时间地挨冻冻得我缓不过神来,也许是我在发愁往里边去的路该怎么走。
拿了电池给了钱我就走了。从厂区我就往那条排水渠边上的小路走去,是往东南向。出了住区一上那条小路我就蒙了,一片深厚的雪白茫茫的而去,路在哪呢?关键是雪太厚了,踏雪又该怎么走呢?但是不走又不行啊。于是我寻思着从渠边小路走要绕一个小圈,这么深的雪我还是走直道吧,反正走哪都得蹚这深雪。我就估摸着对准帐篷的方向直插而去。
雪太深了,我是第一次蹚这么深的雪,我的脚踩不到底,我的裤裆骑在雪上,那一步一步的都不是迈出去的,那是愣蹚又愣蹚出去的,蹚不动的蹚,一会就累完了。累完了也还得走啊,我不走谁背我出去吗?一步又一步的就这么没命地往前走啊,坚持地走啊,坚持不住了也要坚持,坚持再坚持,实在不行了就站在那休息会,然后再走。原本十来分钟的路我从中午大概十一点多(没表),走到下午一点半多才到。要知道在途中的时候看出去一眼白茫茫的望不到边,那个心里没底,都不知道那天下午我还能不能走出去。哎呀我的妈呀,要知道在我的眼睛能看到帐篷的时候我多高兴,最后的这一段路是凭着我的高兴劲一步一步地挪出来的,我实在是早就没劲了,不是为了要走出去活命我才不走了,也真的没有想到那冰冷的帐篷也成了我的希望,也真的没有想到走出了雪地的时候才又知道了啥叫走路,啥叫满身得松快直想直接坐地上了。走到帐篷后面的时候发现父亲把那后面的雪堆的老高了,也老厚了。
到了帐篷里也不用坐下,站在那就觉得多美了。喘了口气知道父亲吃完饭了,我就等着晚上一块吃吧。然后跟父亲说了领工资的事,父亲气哼哼地跟我说:“当初不愿意来你非要来,这回整的。”我也恼火的说了:“我上哪知道去这狗逼官这么不要逼脸?”俩人争吵了这一下也无声了。
让我奇怪的是呆了会父亲告诉我连里送煤上来了,元旦那天来的,车进不来煤卸在了闸门东边的大坝上,需要用桶挑过来烧。那闸门到帐篷有两百多米。我很惊奇那车是咋进去的。父亲还跟我说这煤不着火,连里的人说拉的好煤,扛烧。父亲告诉我那个破的洗衣盆里装的就是它。我于是就用锹铲了些凑在亮处一看说这煤不好,看上去是真黑,可是石质含量高,这才是它不爱着火的原因。门口还剩下有三五百斤好煤,父亲想的是一冬天还早呢,就先烧远处的吧。这下我就琢磨着怎么烧它了,因为火要是烧不起来我们只会更加挨冻。于是那柴油就被我拌进煤里了。试了试油多点效果好,于是就这么干上了。这下一开始做的那个捞油的小工具可有用了,因为用油量大了起来,这就是我前面说到的那个小工具还帮了的别的忙。那拌了油的煤用锹铲起来,再用左手拿个板条把那铁皮炉盖一挑,然后把煤往那炉膛里一扔,嘭的一下那鲜红的火苗就窜起来老高,红艳艳的朝霞一般老好看了,耀的人心美啊。不用担心那火苗有啥事,有那铁皮挡着呢。这效果回去以后在过年期间我还跟他们吹那。那油这么用法一天得个三四瓶了,那个大罐头瓶能装个两斤左右的样子。算一下四号到八号五天没少造呢。
帐篷后边的雪是被堆得老高老厚了,但是帐篷里寒气透骨依旧。另外有两个事就被我弄一块来寻思了,那就是给我们单独上的面是焐的,给我们单独拉的煤也是近乎石头煤,原来我们不过就是他盛金刚用来敛财的工具,给他省下的越多他捞到手的也越多,所以他下手狠毒啊,我们在工地上之所以还能有点好面吃,好煤烧,那都是拜托原来官员们在的时候所剩下来的东西。
11
泄洪渠里的羊肠小道
四号还是五号父亲又回去了,然后是七号还是八号又上来了,这记不清了。我不知道父亲是为啥回去的,我也没有明确的心思去想父亲是不是为了工资没给的事,但也许我浅意识里会有这个想法,就是没有明确。
事实证明把谁欺负到底了也没人干的,就像是每个王朝末期农民起义,没活路的时候也只有反抗了。他盛金刚用人干活却还不给人钱,这和逼人造反有啥两样吗?只不过这个结果就是我们不给你干了。
父亲再上来了就告诉我:“咱们不看了,等九号他们来人换。他们又找的江庆峰。我跟他们说的是小二要结婚,我要在家里给他们忙婚事,让他们另找人吧。”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结果,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又只找了一个人,这一个人呆在这能安全吗?不过现在我也不管他是不是一个人了,反正是我不用再看了,这个冻海魔窟是该逃离了,冻死我了,而且挨了这么长时间死冻居然没挣到钱,逃离就是多美的事。
八号的晚上父亲把那门前的优质烟煤使劲地往炉子里烧,他是不管这好煤还要省着烧了。烧猛了帐篷上面是真的闷闷得热起来,但是下面还是冰冰得凉,而且上面那么热也还是挡不住那寒气透骨,而且还热的难受,这种情况让人也并不舒服。我觉得还是应该把这些煤多留点给下一任接班者吧,但是我也没说啥。
九号上午我满心欢喜的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收拾好了行李等着车。我有点害怕那个人又不来了。忐忑中等着等着,等着等着。大概九点左右的时候他们终于上来了,我可算是放心了。我扛起我的麻袋就走,说实话这时候我想的是怎么走出去,从哪走呢?来的时候我空着手都费了那么大的劲,都差点走不进去了,这回去扛着麻袋那么深的雪,我又要做一番更艰苦残忍的拼搏了。但是我一点也不气馁,因为这是在逃离魔窟,逃回希望。没想到父亲赶紧告诉我从那沟里走,那里有条路。我一听当然知道沟指的啥了,那就是泄洪渠。
沟里还真有一条小路,是羊肠的,崎岖的,硌楞溜滑的,但是雪浅只有三五十公分高,那路是被那些个上山打猎的人踩出来的。这让我真的没有想到,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从这里进来了。但是现在我也觉得庆幸了,毕竟不用死蹚雪了,管它难走不难走的,毕竟能走动道了。这一路使劲地走啊,感觉也是漫长的一个小拼搏,上了住区里就好多了。他们上山打猎,多半是去下钢丝套子,如果有动物被套着那是很残忍的,不是被勒死就是被冻死。
车停在了造纸厂,可能是盛金刚他们家里的车,是那个绿色的军用吉普,他二哥有一辆。行李扛到了车跟前塞它的后货厢里了。然后我就上车坐着听他盛金刚拉耷个脸数落起来我们的不是。他说他看我们家多可怜才让我干的活,他说我大弟张罗婚事他还多么帮忙地派了一个连里的工去帮我们家收拾一下房子,他说我们这么不知道感恩这样让他又多花了多少钱,……,总之他爱说啥说啥去吧,我就听着,反正是我不用干了,遭罪就遭到头了,你咋样我心里也清楚,不是你光用嘴就能说得好的。
他们两个人也是扛着东西走进来的,一个是罗姓副队长,一个就是江大先生了。队长背着大半袋面和菜,江先生扛着行李和油。我出来了,他们后面怎么交接的我就不管了,我出来了,这冰雪寒天的野外就远去了。
又等了挺长时间他们也走出来了,把罗队副给累坏了。父亲临走了还玩贪心,他又装了不知道是一桶柴油还是两桶,然后还有我们自己剩下的几斤豆油一些面,还有啥我就不知道了,有个操蛋的地方就是他把那里唯一的一块蒸布都给装里边了,你说那玩意拿它干啥呢?回来父亲扛着行李,罗队副扛那个杂货袋,结果一路回来把罗队副累叽歪了,一到车边就埋怨上了,说张师傅你那里都装着啥,把我累的都快扛不动了,可算是坚持回来了。收拾妥当,上车走人。
连队没多大,工人没多少,当官的和坐办公室的可有的是,他们的工资待遇都比工人牛逼,这就是为啥干活的挣不到钱,这也就是为啥年年连里都干着活却还年年亏损的原因。
回来的路上车开的是直打滑,因为一路上都包包鼓鼓的,车开得好惊险,一错车的时候我都害怕别一个车打滑撞上。不过很好一路有惊无险地到家。一路上路况那么糟糕,车那么难开,他盛金刚还忘不了一个劲地在数落我们,直卖恩情,然而又拿不出确凿证据,总是说半句话让我们自己体会去。
那两个月的一千元钱过年的时候我又去要,这回给了我二百,我就拿着了。除此之外我也没啥着。那钱不给现金也是记账上的,也是钱,可是干这活就是奔着挣现金去的,那要是被欠着心情上就觉得憋屈被耍。后来母亲还是不甘心上营里找着要那钱,营里就告诉说和盛金刚谈好的事就还找他去,那再去找盛金刚也没有用,然后母亲又上团里去找,团里人说了那个看工地的钱给他拨的都是现金,再让母亲回去要。那剩下的钱她没要着我就不知道了。后来听母亲说江庆峰一个月给八百,现钱。他在那动不动就回来去找盛金刚,说他骗他去的没冻死在那,冻死在那都没人知道。还说我跟你签好的合同,你要不给我钱我就去告你去。这话说的看来是他知道了我们的情况,盛金刚没给钱。这事我们没有签合同,我们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当时就寻思着这活没人干,我们给你干了你还能这么绝情吗?而且你一个大领导居然还说话不算话了吗?再说了他要是就想着不给钱让你白干,有了合同又能怎样?他后来没有再赖账估计是怕再找不到人了。看工地上面到底给他拨下来多少钱咱是不知道,但是我能想到的是这里边剩下来的钱就都是他盛金刚的了。
开头说了小曲哥俩去上海打工,过年前也回来了。唠起他们,说也就算干了两个月活,除去来回路费也没剩下啥。关键是平时我们还吃点喝点呢,他们说。说实话吧老百姓干活是干一天给一天的钱,那上上海干它一样有刮风下雨的时候,这样呆着的天可没钱,说是一个月能挣个七百八百的,干不满月也都不确定了。这两个月他们赚了个玩,我们赚了个遭罪被耍,从现钱上来说也是没啥收入,老百姓活着可真难。有许多时候不是人们不努力,而是努力过后你会发现你只赚到了遭罪和劳神费力和被人耍,你努力的结果还不如老实地呆着,在这个颠倒黑白的社会你没办法遁着理去做事,就像是你干了活他居然不给钱有理,你能怎么着他?
在北大荒过冬天那是非得要有厚墙壁的房子不可,没有房子用土堆也要堆一个,这就是为啥在东北有住地印子那一说,然而他盛金刚不但连这点人情味都没有,挨着死冻给他干了活钱都居然不给。
总想把明天迎来美丽,
现实却总是不由你分说;
总想把人生往前走去,
社会却不为了你而存在;
总想官员该为了人民而服务,
现实却是他们在努力的役民。
遥望星空那是遥远的美丽,
望去人间也茫茫,
公平正义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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