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颜·黛】
染青石谓之点黛
初恋总是美好的，少年时期的初恋就更是纯净，懵懂的双方用极为青涩的动作和语言去向对方表达着连自己不是很懂的感觉。
但对于我来说，我一点不懵懂，我的初恋是懵逼的。
她叫戴欣怡。
在我的记忆中唯一对那个女生外貌的印象只有两点，一黝黑，二大眼睛。
我那时候曾经想如果深夜我一个人走夜路她要是突然窜到我面前，我一定不顾及她是女生直接把她踹飞，实在太吓人了。——悬浮在半空的两颗大眼珠子。
其实我并不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实在是因为当时班级里的人都不太喜欢她，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黑妹。
她不惹人喜欢的原因之一是她有时候头发很乱，显得很邋遢。
而且她也很阴沉不常与人说话，和她说话的除了一个胖女生林雯雯就只有我了。
至于我为什么和她聊，那是因为我本人小时候也很邋遢，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就像班级里大家会玩命的嘲笑最后一名但却不会太多的在意倒数第二一样。
她帮我吸引住了班级里的仇恨，她是友军。
但她不清楚我是这样想的。
女生比同龄男生在体质和心智上都早熟，确实如此。
我记得我第一次被塞情书的那一天中午午休，年少的我还在操场和我的好基友孙奥玩卡牌。结果那孙子使诈，一招声东击西对我后头大喊了一声“老师！”我一回头他一把抓过我所有卡片塞进裤兜就跑。
这孙子提着裤子跑着还挺快，追了好一会儿终于追上了，我一个飞扑将他压倒在下，结果却不幸把体育老师的电瓶车推翻压碎了车的后视镜。
办公室就在停车棚的对面，体育老师听见声音向窗口一望，说时迟那时快，我起身健步跑回班级。留着那孙子在那边提着裤子边跑。
小学的那个体育老师有个外号叫阎罗天君，他本名叫罗天军，是我们小学出了名的严厉，曾经因为体育课间训练太过严厉，被学校调去教高年级的思想品德课。
但因为把一个学生惩罚边蹲马步边在课桌上抄课文抄到腿软手软以至于连续一周不能上课，班级里的人都吓得纷纷请病假不来上学，学校才又将他调回教体育，而这次带的班级是我们。
我还在窃喜逃过一劫但没想到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我，我一进班级看到我的课桌前围了一群人，黑妹站在他们面前哭，手里拽着一个信封，虽然我那时候还小，但我看这情景机智的我一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雯雯看见我进来了，就对我说“黑妹给你塞情书结果被吃完饭回来的那群男生瞅着了，硬要黑妹拿出来给他们看…”
她还没说完，我想都没想直接上去凑到黑妹脸庞对她邪魅一笑夺过了她手中的那团纸就往自己嘴里塞。这个动作十分连贯和娴熟，不清楚的人或许会以为我都彩排过。
我向那群男生怒斥到“这是我写给黑妹的情书，她不接受给我退回来了，男子汉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自己吃掉”
那是我第一次吃纸，很难嚼，估计也很难消化。
然后，在一片唏嘘声中人群散去了，黑妹也回座位了，但什么都没和我说。
那天下午黑妹没看我一眼也没和我说一句话。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孙奥一脸奸笑的看着我，我觉得这孙子估计是昨天摔地上给撞傻了。
等到下午体育课的时候我傻了，阎罗拿着点名册“左尔！出列。”
我心里一惊，大事不妙遭小人陷害了。
“好小子敢摔我的车子？你精力旺盛无处发泄是吧？给我去跑操场三十圈，没叫你停下不许停！”说完还朝我屁股上来了一脚，真是哑巴吃黄连，我只好老老实实跑圈去了。
跑了十多圈后我们班也被叫来跑圈，一群人对着快要跑断气的我冷嘲热讽。
嘲讽中违和的出来了一句“谢谢你”我抬头一看，是黑妹。
她特意和跑的气喘吁吁的我保持同一个步伐，然后和我说话。
“你已经知道我喜欢你了，
你还把我的情书吃掉了，
你还当众和我表白…”
黑妹低着头越说越小声，不过我实在没有力气去和她闲聊。
“你要负责…”
等等，你给我写情书被发现，我去解救了你于尴尬之中，然后我要负责？虽然我那时候傻，但也不带这么骗的吧？
“我喜欢你，你要负责，你要做我男朋友…”
对，你此时应该明白为什么我第一次被表白是懵逼的了。是的，一脸懵逼不知所措。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哈？我这跑的要老命了哪有力气回你呀？
她自说自话后就跑走了，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还记得那时候我的寸头还没多少头发，但我依旧感受到了发丝在空中随风摇曳。
“好！”那一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提高嗓门对着她喊到，已经跑远的她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从那天起，放学的时候她总会在出校门后的第二个路口等着我，然后陪着我回家，我还挺奇怪的我和她家同路怎么从来没在上学的时候遇见过。
周末还经常前来我家楼底喊我，叫我出来约会。与其说那是约会，我更宁愿说那就是陪她去不同的地方散步。
黑妹其实是个很害羞的人，和班级里的人一整天内说的话，加起来就没有超过十句，所以她给我写情书还向我表白，到现在私底下的“秘密约会”，班级里的人除了林雯雯有所察觉外没有人知道。
说到“约会”我印象里最深的是某次月考后的星期日，我和她都考砸了，估计是因为每次周末都出去“约会”了，没能好好写作业和复习。
那一天她穿的很漂亮，一头黑直的秀发似乎今早绑过辫子但又刻意解开重新梳理过，而且眼睛很红。
在我和她相处的几个月里，我觉得黑妹其实没有当时班级里说的那么邋遢，每次和我出来的时候她穿的不是总有些褶皱和裂隙的校服，而是挺漂亮的衣服和裙子，虽然款式就三套但是穿起来的气质完全和学校里不一样。
她发现我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时害羞的把头一转，“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没有回答她因为在她扭头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她脖子上有瘀伤，班级里的人一直不清楚黑妹为什么头发经常很乱，皮肤也常有伤口，但经过这么长时间和黑妹的交往中，我似乎清楚一些原委，是有关她家里父母对待她的方式。我一直没敢问，怕伤害到她，被她误会。
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了，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你脖子上的伤怎么来的？”
她有点惊讶，用手捂住了脖子“……也没什么，自己不小心摔的”
我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拉开她遮挡的手，摸摸了她的脖子。
“你今天很漂亮，我只是看到这个有点心疼。”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抱着她让她的头能依靠在我的肩上。
她一边哭一边带着哭腔和我说着些什么,不过现在我也记不太清了。
等到她哭完了，她拉着我的手说“我不想回家。”
我说“好，那就不回家。”
那天我们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爬上了A城最美的一座山相应山。
到山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冷月无声，佳人在怀，这是多么浪漫的一幕。
不过那时的略显幼稚的只意识到快饿死了，肚子都瘪了。我松开她的手，直接躺倒在地。
黑妹抬着头看着月亮，鼻尖似乎比以前更可人了许多。
她的脸被月光照得洁白，头发随着微风飘散洒满星光。
刚刚哭完的大眼睛有点红，睫毛也被泪水沾湿而翘起。
我敢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漂亮的女生。
我到现在还在后悔为何当初没有亲上去。
她问我“我经常梦见月光把我带走，带我逃离。而你是第一个真正把我带走的人，你是那个人对吧？”
我站了起来和她一样望着月亮，然后对她说“我带你走吧去遥远的地方。”
她露出极为少见的笑容对我说“好，不许骗我。”
然后聊着聊着我直接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她就躺在我旁边牵着我的手，等到第二天醒来她不见了。
我很紧张，由于不知道她家在哪，我就去了学校。
结果我没能带她走，
却被我爸把我从学校领走了。
禁足了我一周。
等我再回去上课的时候，已经是下一周了。
我一大早就来了学校，直到中午都没有看见她。
林雯雯和我说黑妹转学了，她父母要把她带回老家。
我放学后拦住了林雯雯，问她黑妹家在哪，她带我去了。
我走到黑妹家才知道，原来她家和我家并不顺路，她每天都是先陪我回家后再绕路回家的。
我敲了门，是那栋楼的房东开的，“这户前天就走了”
那晚回家我走的那条路应该是黑妹每晚都走的路，有点长。
到家后瘫坐在椅子上，不明觉厉的心情低落。
去年暑假接到小学同学聚会的邀请，而我如今已经去S城读大学了，暑假也不回A城。
后来看胖妹的朋友圈发了聚会的照片，看到了一张她和一个美女的合照就去找了她聊天。
她先是骂了我一通，责怪我没有前来聚会。然后问我是不是没有认出和她合照的那个女生是谁？
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我可见过比那张照片上她更美的时候的样子。
没错，那个女生是黑妹。
林雯雯和我说也许她的变化是因为结婚了吧。
我突然一愣，然后放下了手机，瘫坐在椅子上。
林雯雯继续发着消息，
“黑妹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地从老家赶回A城参加这个聚会，结果也没呆多久”
“貌似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我看着屏幕，自言自语道：
但唯一没到场的我知道。
她在等一个人履行承诺，一个她自己十分清楚已经无法达成的承诺。
写到这里我突然打了个嗝，我摸了摸肚子，似乎里头还有张没消化完的纸。
注定无法承受的爱，我估计也要用一生来消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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