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小驴

作者|文竹

看了《XX晚报》“人生脚印”的征文，突然就想起了赶小驴。

我初中未上完就在“大革命”中辍学务了农。那时，大队隔三差五往小队派任务——出四个男劳力推礁宝石，这就相应地需要赶小驴迎车子的，于是我们小队就有四个小姑娘成为这类专门人才，而当其中之一请假时，队长则往往派我去补缺。

小伙伴们很照顾我（说是小伙伴，其实并非同龄人，她们才十一二岁，而我则已年方二九了。这皆是因了我的弱不禁风，所以被划入此一等级中，我的同龄人早已是挣女劳力的最高工分——七分五了，而我与小伙伴们才挣四分），她们总是把最老实最能干的毛驴让给我，并帮我给毛驴往嘴里带拉锁什么的。当她们发现我要让驴往左走时就拼命挣缰绳，要让驴往右走时就拿肩膀扛驴头时，就耐心地给我讲解，说：“想叫它住下你就喊‘吁——’叫它向左走你就喊‘移——’，叫它往右走你就喊‘WAO——’，这叫‘左移右WAO’，你又挣又扛，你哪能扛得过它？”去的路上，她们总是骑驴的，她们看我步行那四五十里路实在可怜，就一再鼓励我骑驴，可我说啥也不敢。终于有一回，我斗胆被伙伴们七手八脚地抬上驴。我瑟缩在驴背上，战战兢兢地跟在伙伴们的驴后面。这毛驴本是公认的老实驴，可是因为我比它还老实，所以没走几步，它就驮着我径直进了玉米地，远出地里干活的人便大声吆喝：“哎——那驴啃了棒槌了——”小伙伴们听了哈哈大笑，而我则“骑驴难下”了。我只好以颤抖的声音喊道：“快点——快点把俺弄下去！”小伙伴们一个个翻身下驴，哈哈大笑着把我从驴背上抬下来。自此，我再也不敢骑驴，不管路程多么遥远，我都是安步当车，与驴同行。

那段日子，我不独赶过小驴，还干过机房、粉房、挂面房，甚至走村串街叫卖过粉皮粉条。过去常常就觉得“往事不堪回首”，现在倒觉得往事很值得回味了。一次，教研组的老师开玩笑说：“你赶小驴的那段时间可不算工龄哪！”我的承受困难的能力的不断提高，也许正是得益于那段当时颇以为苦的经历。人生短暂，贪婪地咀嚼生活吧，哪怕是苦，因为，经历是一笔财富。（完）

1995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