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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床位风波

袁艳在门口站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县城上初中的时候，大家睡的是大通铺，而且都是穷苦孩子居多，家在县城的学生都是走读的，不住校，上完课和自习就回家了。

如今，每个床铺都是单独的，有高有低，有靠窗户近的，有在门口吹风的，优劣一看便知，不管是谁，肯定都想睡个下铺，而且最好靠着窗户。袁艳自己也是那么想的，当时她进宿舍一看还没人来，心里微微窃喜，将自己的行李率先放在了靠窗户的下铺上。

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自己的东西被搬到了正对着门楼的铺位上，门一开，从楼道里吹过来的风全都落在了这个铺位上。袁艳的心里不免有些气愤。

她站在门口，看着宿舍里陌生的身影，听着她们欢快地聊着天，心里觉得堵得慌，难道就没有人想要对她说点什么吗，难道就没有人告诉她到底怎么回事吗？

母亲一直教导她，要与人为善。可是，现在就算她的脾气再好，也忍无可忍了。

袁艳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朝着那个原本放了自己行李的床铺走去，那个女生扎着马尾辫，弯着腰，低头整理着自己的物品，直到袁艳站在了她的跟前，才缓缓起身，抬起右手，把额头的刘海朝上撩了撩，粉色边框的眼镜里，黑色的眼珠朝袁艳瞥了过来。

“同学，你好，有什么事情吗？”女生下巴微微抬起，一边的嘴角朝着耳朵的方向扯了扯，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面前带着敌意的袁艳，手里拿着一个淡蓝色的瓶子，微微晃动着。

“请问，是你，把我的东西放在了那边吗？”袁艳边说，边朝后伸手，指着靠门的那个下铺。

“是啊，是我，你的行李放错地方了，我们是按报名先后排的，你来的早，是第一个，所以住一号床，我是第四个报名的，所以住四号。喏，你看，号码在这里。”女生伸出白嫩的手，掀起已经铺好的淡绿色床单，纤细的手指指着冰凉的金属床边，果真，在不起眼的地方刻着“4号”，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呢。

袁艳顿时有点语塞，另外两个女生也说话了。

“同学，是这样的，喏，你看，我是第六个来的，住六号。”

“我是第七个来的，七号就是一号对面那个上铺。你的上铺也来了，她把行李放下，跟着哥哥出去了。”

“应该是去办理入学手续了吧。”

“嗯嗯，应该是。”

袁艳心里的气愤依然还在，但是此刻的她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这三个看起来像城里人的女生，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无法提出异议，看来，只好这样了。她讪讪地准备转身离开，戴着眼睛的女生说话了。

“同学，你好，我叫黄乐吉。”她指着六号床铺的女生，“她叫柳芙蓉，那个住上铺的叫赵婷婷。”说完，笑着看着袁艳，“你叫什么名字啊？”袁艳猝不及防，有点慌乱，一双手在身前揪着衣襟，“我，哦，我叫袁艳。”

“以后我们要在一起住三年呢，希望我们能互相帮助，都能考上大学，梦想成真!”黄乐吉朝着袁艳伸出手，柳芙蓉和赵婷婷连忙也将手伸了过来。三只女孩子的白皙小手重叠在一起，六只期盼的眼睛看着袁艳。如此的场面，袁艳从来没有经历过，她有些无措，将自己的手在身后的衣服上擦了又擦，战战兢兢伸了出来，在那三只手的旁边犹豫不前。

黄乐吉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抓住袁艳的手，放在了最上面，“好了，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一起努力，共同进步！”说完，各自散去，继续之前的所做的事情。袁艳站在原地，愣了足足有一分钟，黄乐吉扭头看到她还在那里站着，朝她喊道，“艳子，快收拾东西啊，别愣着啦。”

袁艳回过神来，连连答应，“啊，哦，好的。”家里人都叫她“艳子”，母亲，父亲，村里的小伙伴。这一声“艳子”，拉近了她们之间的距离，关于床铺的隔阂，暂时被抛在了脑后。

她手脚麻利地整理好了自己的床铺，暗色的条纹床单上，放着被子和枕头，被套和枕套的颜色已经洗的发旧了，这已经是家里最好的了。

在窗户那边的床铺上，一边是淡绿色的床单，上面有浅黄色的花朵，耀眼明亮。一边是粉色的床单，桃红色的萌萌小兔在上面跳跃。它们才是真正属于女孩子的，可爱、活泼。而自己的，袁艳使劲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外在的东西，只要自己的初心还在，只要自己的梦想还在，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有的。

袁艳深知自己的家庭条件与她们这些或从县城，或从省城来的孩子无法相比，也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她的第一位老师，马老师说过，“读书改变命运。”这六个字，她一直牢记于心。

在宿舍强烈的对比下，袁艳只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安徒生故事里的丑小鸭，原本拥有的自信，被一点一点侵蚀掉。甚至，她只想赶紧缩回自己那个寒酸的床铺上，蒙上被子，不再露出脑袋，就像乌龟一样，缩进壳里，一动不动。

她很快收拾好东西，将暗黄色的床单当了帘子，围住了整个床铺，这样不禁可以挡住从门缝里吹进来的风，还可以挡住门外过来过去同学的目光，更是给自己围出了一小片地方，一个只有自己的地方。

当晚，八个女生都到齐了。袁艳的上铺是个有着一张娃娃脸的赵燕，体型微胖，上床的时候都会踩的简易的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嘎吱”声。来自不同地区，不同学校的她们，因着新鲜感，一个个躺在床上，掀起帘子，叽叽喳喳说了半晚上，直到，楼管大妈来敲门，才停歇，纷纷睡去。

袁艳一晚上都很兴奋，聊天的内容让她感到很新鲜，都是她不曾经历过的事情。

黄乐吉家里是做工程的，住的独门独院，三层小楼，在上初中的时候就有爱慕者。

赵燕的爸爸是县上的领导，上学有司机开车接送。

赵婷婷晚上睡觉又打呼噜又说梦话，黄乐吉说一定要记下她做梦说的什么。

……

新的环境，让袁艳的心里波澜起伏，原来同样的年纪，在不同的家庭，生活是如此的千差万别，嫉妒是有的，羡慕也是有的，既然无法选择出生的家庭，那就让自己长大了拥有这样的家庭吧。

袁艳这样想着，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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