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人生关键字第十期:满
郑重声明: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十二月初六是新乡的大集，新乡的集市不大但胜在人多，来来往往的人群增添了更多的市井气息，这一天大家伙要是有什么货儿，只要上集市上准能买个价钱。
“新种的棉花，温暖蓬松给钱就卖嘞。”一个疲惫沙哑的声音在人群熙攘的集市传开。
给钱就卖，这似乎是个很低的价格，可是却并没有人为此驻足，过往行人的注意被声音吸引，只扭头看一下，便又摇摇头离去。
“新出的棉花，给钱就卖!咳咳......”男人继续加大嗓音，凛冽的冷风灌入喉咙，带有针刺的疼痛感，让男人不由得干咳几下。
“你这棉花真的给钱就卖，我看看什么品质。”一个身材肥胖的女人停了下来。伸出带着薄茧的手摸了摸男人面前的棉花，手感不错温暖绵软，品质是为上层，指定是今年新种出来的棉花。
女人摸摸棉花又看向卖棉花的男人，从头到脚细细打量。
零下十度的天气男人只穿了一件补洞的薄棉衣，头戴一个陈旧的手工编织军绿色毛线帽，一条旧棉裤以及一双早已穿得面目全非的棉鞋。
一头黑白相间的的头发，看着年纪不大，三四十岁左右，冻得皲裂绯红的脸庞却异常的苍老。额头上挂着三条醒目的皱纹，彰显他的沧桑，嘴唇干裂，胡子拉碴，像是许久没有打理。
男人端坐在街边，微微发抖，应该在这里守了挺久。
女人凭借过往的经历知道面前男人一定是有什么急需用钱的地方，看来她今天可以狠狠地薅一把男人的羊毛。
她的狭长的眼珠一转，眼神里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微不可察地狡邪一笑，随后用极尽嫌弃的语气对着男人说道:
“我看你这个棉花质地粗燥，有没有弹性，不像是什么好棉花。三十，我全部要了。”
男人并不清楚女人的算计，只是以为女人对棉花的要求过高。
“这位大姐，你再摸摸，这些棉花都是自家种的，舒服绵软，一点也不粗糙，三十是不是有点太少，我们本来就没得赚。”
男人抓了一把棉花递到女人面前示意她再看看。而见男人不肯松口女人耍起了惯用的把戏，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我说不好就是不好，难道还有假?三十块我都多给你了!要卖不卖，不买拉倒!”女人一副生气要离开的架势。
三十块!就买了男人将近一个季度的努力劳作!可是男人一想到病床上的女儿还在等着他拿手术费。
三十块也是钱!
“那就三十，您拿好。”男人将棉花打包好之后就给了女人，女人却表现出一副勉强接过的样子。可一转身她就露出了得逞的奸笑，三十块钱就买了这两大包棉花，够做一绵软的大棉被了，心里还暗自嘲笑这个男人真傻，天生要被占便宜。
一早就出来卖棉花男人并未吃早饭 ，他早就已经饥肠辘辘，每一细胞都在叫嚣着进食，胃部收缩绞痛，此时刚好路过一家包子铺，白白胖胖的大包子让男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老板，你这个包子怎么卖?”男人指着包子问。
“肉包两元，素包一块五，白面馒头五毛，你要哪种的？”
“两个白面馒头，还有一个肉包。”
“好嘞”
看着手中的三十元，男人犹豫地要了两个馒头以及一个给女儿吃的肉包。新乡天气寒冷干燥，离了锅的馒头一会儿就变得又冷又硬，男人却将肉包放在胸口捂着，确保温热。
他啃着干涩的馒头，往医院走去。
去往医院的路上，他看到了一家三口牵着孩子散步的，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美满的笑容。
可是男人却笑不起来，失去妻子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就不可能再是美满的了，现在女儿又躺在医院，美满对他来说只能是空中楼阁。
来到医院时她的女儿正躺在床上读绘本，这是照顾她的护士送给她的。病床上的女儿得了白血病，面容又比昨日憔悴了不少，手术已经迫在眉睫，可该卖的卖了，该借的也借了他始终凑不够那三十万的手术费!
医生又在催他交费用了，不交费用别说做手术，就连这医院也是住不下去的，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女儿和她的妈妈一样去一个遥远冰冷的异世界。
给女儿吃完饭之后男人就被医生叫到病房外，看着面前面容憔悴的男人，医生也不忍开口。
“你女儿的手术费和住院费今天尽快交齐吧，不然我们这边也没有办法，拖一天风险就大十分。你女儿也就......”医生没有继续说下去。
“医生，再给我们宽限几天的时间吧，我女儿的手术一定要做，我会把手术费补上的。”
“那我就在帮你多争取几天，但是这个钱你一定要补上。”
“谢谢你医生。”
医生走后男人的腿一软，跌坐在医院悠长的廊道之中，手里紧紧握住早上卖棉花的二十八元，像是要把那二十八元嵌入他的血肉里。这一刻，他像是一个被抽干灵魂的机器，只有女儿的好转才能让他灵魂归位。
他知道他决计不可能拿出三十万，有的只是手里紧紧攥着的二十八元!
他付出几近绝望的努力向死神讨回他的女儿，却并没有好的结果。
男人绝望地嘶吼，喉咙刺痛，血腥味顺着气管涌上鼻腔，让他生理性地一颤，可是回应他的只有医院廊道那股幽幽的穿堂风。
男人有的只是一个残缺的家庭的，他无数次幻想，他的妻子要是还在，他的女儿要是健康，他一定也是上帝眷顾的美满幸福的人。
但他却一开始就被注定了要站在满的对立面——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