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林昕是在一个杏花微雨的夜晚,尤记得,那月色乘着瓣瓣杏花飘摇而落,消失在婆娑的树影里,犹如我们的爱情,终究美不了多少时候。
我爱泡图书馆,林昕也爱。从图书馆出来后我往往饥肠辘辘,因为每一个下午没课的日子,我都会在那里泡到被管理员赶出来,也就是晚上10点钟。
这天夜里,我从图书馆借了本张爱玲的《半生缘》出来,依然错过了学校的晚餐,只能在小商店买了包泡面,将书放在柜台上正准备付款,忽听到旁边有人道:“变态!”
我抬头,眼睛遇上个梳着小平头的土包子男生。暂且不做理会,等出了商店有你好看的,平白无故骂本小姐,活腻歪了!
商店外有一排老杏树,我做在树下的椅子上等他。忽一阵风过,杏花如雨,我深一脚浅一脚踢着地上的花瓣。不一会他出来了,见了我又咕嘟一声:“变态。”
我蹭地站起来,一把揪住他的后衣角厉声问道:“你说谁变态?”
“放开我,又没说你!”他扭动着身体,像一只受了摄制的虫子。
“还敢狡辩?以为我傻,白让你欺负?”
“你快放开,我说的是张爱玲!”他的脸早已憋得通红。
什么?敢侮辱我偶像,“你才变态,你们全家都变态!”我像疯子一样咆哮道……
至此,我和他结下了梁子,一来二去,才知道那不叫梁子,叫缘分。如今想起来,那夜的杏花微雨很美很美。
林昕是个才子,年级里出了名的才子,时常在校报上发表文章,才情和他的木讷很不匹配。直到他在校报上发表了他对张爱玲的具体评价,我才知道那个土包子居然是我仰慕已久的大才子。他说:在我看来,张爱玲多少有点心理阴影,说严重点,就是变态。她笔下的父亲从不伟岸,永远是一副猥琐不堪的样子;她笔下的母亲也从不温暖,只是一味的冷冰冰;她营造的家庭氛围总是充满了压抑,色彩也不明亮,一股脑的灰暗;她写爱情更是理智得惊人,没有任何激情可言……
他说得很透彻,这就是我爱的张爱玲,只是在我看来她是命运的临水照花人,而在他眼中,她就是有点变态,真的无可厚非。
就这样,我轻易地原谅了他,更被他的才气所折服,于是,爱便萌生。有时候爱来得那么直接,比如一见钟情什么的,有时候,爱必须兜兜转转才出现,比如我和林昕。
当然,几个回合斗智斗勇下来,他也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恋爱总是幸福的,他骑车带我去校外的山脚下看露珠在花瓣上起舞,给我买来我最爱吃的猪蹄,在我的逼迫下,他乘着月黑风高送我一个鼓鼓的黑塑料袋,回宿舍一看是一大束玫瑰……
恋爱也是短暂的,如生命。今天再回顾,那份情真的是我遇到的最短暂最真实最美的风景。他撒手人寰时,我还在睡午觉。那是那年的暑假,他外出打工,在建筑工地上被楼上掉下来的扳手砸中头部。
曾经沧海难为水,我从没想过让谁代替他,却总是情不自禁地在茫茫人海里寻觅他的影子。
也许我不是在寻找他,只是想找一个骑单车载着我又不嫌我沉的人,一个可以和我蹲下来观察露珠的人,一个可以背唐诗宋词给我听的人,一个手捧鲜花会不自在的人。
有时候会拍着胸脯问自己,何苦呢?在这个物欲横流、快速跌宕的时代里,谁会背着唐诗去追女孩?哪个女孩会投入一个背着诗的土包子怀里?女孩们喜欢鲜花和赞美,喜欢坐在宝马车上笑,追随者们也忙着买鲜花挣宝马。
这么多年了,我始终没找到那个能让我坐在自行车上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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