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群玉苑里扔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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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面群玉苑又扔出来一个人,不知道是生是死。
老母眨着眼睛看着,她眼皮上厚厚的黛粉都要掉进眼睛里去了,浑身都是呛死人的意大利香水味,她肥硕的身材,好像是异变的小香猪站起来了,外面罩着三层好像绷带似的粉色纱裙,梅花小筑姐姐们和阿吉正面叫她“老母”,背地里叫她“老猪”。
老母就是梅花小筑的老鸨子,老鸨子就是姐姐们的妈妈。
而阿吉不是扔出来的人,也不是老母,更不是梅花小筑的姐姐们。
他在倒尿盆。
阿吉穿着藏蓝色的花纹夹袄,围着破皂色的鹿皮坎肩,两只脚趟着布鞋,他已经二十一二岁,鼻子下的两撇小胡子可以证明他的度过的光阴,他的身材并不削瘦,反而在梅花小筑几年养的甚是健硕,他总有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杰作。
劝小筑的姐姐们从良。
五年的工钱就为了赎不认识的卖肉女一年的自由身。
骗️远行的客人多掏钱,和老母一起和姐姐们坑外地来梅花小筑消遣的巨贾商贩的银子。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好像有功夫,而且功夫并不低。
梅花小筑的姐姐们,个顶个的好质量,都是十八岁一水儿的水灵婀娜。
阿吉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是汉子就会想女人,他却从不会碰梅花小筑的姐姐们,就算姐姐们不接客不加钟免费送给阿吉的时候,阿吉也是如同苦行僧一般不为所动。
因为他心里始终藏着一个人。
至于这个人是谁,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一个人知道。
这个人就是阿吉自己。
姐姐们对阿吉也是非常感兴趣,因为阿吉有一次居然把一个赖房间的嫖客主儿从翠儿房间给提溜出来,如同小鸡一样扔出了梅花小筑,一个二百多斤的壮汉被阿吉一只手从房间到门口四百步的距离,还得爬楼梯,走玄关,就这样依然面不红气不喘。
这只是阿吉的千万疑点的九牛一毛,如果你愿意了解他,那么你一定会对他感兴趣。
他哈着热气,帮着翠儿把尿盆倒了,撒上清洁粉和石灰,倒扣在天井一个时辰就好了,翠儿是阿吉唯一在梅花小筑的朋友,这时翠儿已经下钟了,得着间隙,叫来阿吉:“阿吉你看…..”
翠儿刚满十五岁,并不算特别漂亮,瘦瘦小小的,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单眼皮高挺的鼻梁,大大的嘴巴涂着不均匀的口红,说话大大咧咧的,没有裹小脚,相貌不出众,身材不出挑,年纪也太小,所以老母叫她卖艺先,她很快学会琵琶与古筝,《霓裳羽衣》《绿腰》也能弹出一些意思,所以她还能在梅花小筑待着。
翠儿的神秘之处在于她十岁之前的记忆完全不知道,他只知道十三岁她的养父金十四把她卖给了梅花小筑。
也就是说十岁之前她是谁,她就完全不知道了。
阿吉双手抱在胸前顺着翠儿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群玉苑扔出来的人。
这个人很不一样,他穿着得体不像是吃白食的,他喝醉了却一直在条理清晰地道歉,他腰间有一把“江南匠王”欧阳先开的龙泉宝剑,可是看着他好像手无缚鸡之力。
这个人简直是个奇怪到极点的人。
所以这个奇怪的人来到了阿吉的床上。
因为阿吉,翠儿,醉客都是奇怪的人。
阿吉的床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破门板。
这个房间是杂役房,也是阿吉和翠儿合住的房间,只有一个浅黄色的隔帘挡住,翠儿的香水味,胭脂气时常飘过来,阿吉的臭脚丫味,放屁味时常会飘过去。
那个神秘的醉酒剑客就躺在阿吉的床上。
他睁开眼睛才就看到四只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他,差点吓个半死。
阿吉问道:“你是谁!”
醉酒剑客反问:“你是谁?”
阿吉道:“我是阿吉。”
醉酒剑客摇摇头:“不认识。”
阿吉笑笑,比哭还难看:“你不认识我很正常,因为我只是梅花小筑的杂役。”
醉酒剑客道:“那我为什么在这里。”
翠儿抢着说:“你在这里是因为我们救了你。”
醉酒剑客瞪圆了眼睛,歇斯底里道:“谁叫你们救我了!谁叫你们救我了!谁叫你们救我了!”
翠儿道:“我们不救你,你岂不是要死了?”
醉酒剑客道:“我睡在门口那是真的在睡觉。”
翠儿和阿吉瞬间哑口无言。
二 一个挖地道的人
在马路上睡觉的人,青楼里不卖身的人,一身功夫却当杂役的人,这三个人已经很奇怪了。
吧唧这个人比这三个人加起来翻倍还要奇怪得多。
吧唧不是一个动词,而是一个人的名字。
阿吉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只有一个头露在外面,阿吉半夜送完两个姐姐去海大户家又给翠儿倒了尿盆,进屋的时候,发现翠儿和剑客都不见了,地上只有一个头,阿吉吓得下面一紧差点尿了出来,无论是谁半夜见到自家地上有一个人头都不会太高兴的。
阿吉掌灯,她从地洞里爬起来,一身黑衣黑袍黑裤黑靴头上戴着黑丝巾,但是仍旧遮盖不住她脸上的俏丽,她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笑的时候好像刮来一阵春风,哭的时候立马就要下雪似的。
这个黑衣女子没等阿吉说话先发制人:“你是谁?”
阿吉哭笑不得:“我是我,你是谁?”
黑衣女子道:“你是你,那我只好是我了。”
这时黑暗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她是穴居妙人吧唧!”阿吉往声音的方向打眼瞧去,正是那个剑客:“吧唧?”
剑客点点头:“吧唧。”
阿吉道:“那你是谁?”
剑客道:“南宫绿桐。”
阿吉嘴张得很大,像是能塞进去三个鸡蛋:“潇湘剑客南宫绿桐,那么南七省武林盟主南宫梓桐是……”
南宫绿桐道:“是家兄。”
阿吉摇摇头道:“不对,那我和翠儿救你那天你怎么不说现在才说,而且武林盟主的弟弟怎么会是个睡在马路上的酒鬼。”
南宫绿桐笑笑:“只要是人一样会醉,只要醉了,一样会睡在马路上,我那天不说是不知道你是什么人,现在说是因为我已知道你是什么人。”
那翠儿呢?
翠儿当然被人抓了,抓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洗脚阁铸剑阁的双阁阁主大why,大why年纪四旬有加,生得豹头环眼,猿臂狼腰,满脸沟壑纵横,虬髯垂胸,一手七七四十九路鹰爪铁布衫,手下多能人巧匠。
梅花小筑的客人多了。
洗脚阁生意就落魄。
所以阁主大why就必须要闹点事情。
翠儿一个月就被抓走十次,每次都是交赎金拿人,小筑里老母都快气疯了,官府与洗脚阁勾连,颠倒黑白,毫无办法,这次阿吉不打算给钱赎人。
因为他有了帮手。
一个“潇湘剑客”南宫绿桐,另一个挖地道很厉害的吧唧。
三 勇闯洗脚阁
到了洗脚阁,阿吉摸了摸两撇胡子,他在踌躇:“南宫兄,吧唧,你们能不能扛得住?”
吧唧忽地道:“你是个好人。”
阿吉道:“为什么你会这样说?”
吧唧歪着头道:“这条街我偷了十几家,只有你这最穷,你连自己都养不起,还去救人,你真是伟人!”
阿吉愕然,他不知道吧唧的话是什么意思,不是有那么句歌词“我爱这世上清纯的女子,可是他们的话分不清真假。”
现在他就不知道吧唧的话是夸他还是损他。
洗脚阁富丽堂皇的大门,进去就庭可罗雀,简直连一只苍蝇都没有,一个人站立着如同僵尸,好像有八百岁那么老,浑身雪白,白髯白须白袍白鞋。
阿吉看到了老人身旁的被捆缚着的翠儿,连忙走向前,“啪啪——”阿吉左右脸已被打了两个耳刮,老人几乎连动都没动,眼皮仍旧耷拉着,好像是雕塑。
南宫绿桐,吧唧,阿吉三人又一齐上去。
“啪啪啪啪啪啪——”
六个耳刮子,每人又吃了两个。
南宫绿桐怒了,堂堂武林盟主亲弟被这洗脚阁的老头侍者侮辱,怎么受的了,说着龙泉宝剑出刺,老侍者仍旧闭着眼,双掌已发力,空中铮铮铮铮铮的数声巨响,这侍者的掌力居然能连接十几下龙泉剑的怒劈而纹丝不动,
阿吉暗暗喝彩:“这么厉害的老头!”老侍者哂笑:“小子不知深浅,如此无礼。”接着身子连晃数下,左掌画圆,右手绕方,南宫绿桐不紧不慢快剑斜刺六下,右手与之对了一掌,登时口吐鲜血,暴叱:“好掌力!”
南宫再一剑斫去,削点刺砍,四式连招,白衣老侍者以拳化掌,白虹涌起,吧唧与阿吉互看一眼道:“是曲家掌力!”南宫绿桐惊愕之余,身体不自觉一下甫起往后退了几步:“你你你……”他一连说了十几个你,吧唧立马从土里钻出已缠住老侍者的脚。
阿吉一苇渡江,踩着红木椅子高高跃起一根手指对上曲家掌力,只听得如同百锣齐鸣,万鼓重敲,有诗“天崩地裂有耳闻,地裂天崩无陷极。”
轰隆三声雷鸣,四人各退十几步,心中热血翻涌久久不能平息,白衣老侍者双手合十,哇啦吐出一口鲜血:“你们真是好样的,人你们带走。”
阿吉道:“老头前几次不是你交易,你到底是谁?”
白衣老侍者道:“我是老黑。”
阿吉笑笑:“老黑,可是你一点都不黑还很白。”
老黑道:“关你屁事。”
四 老母
老母对阿吉并不算坏,准确地说这个老鸨子对小筑的姐姐们都好,虽然背后骂她老猪,其实也是一种戏谑,阿吉,吧唧,和南宫绿桐把翠儿救了回来,就和老母说起来洗脚阁的白衣老侍者老黑的事。
听着阿吉的描述。
老母的眼睛逐渐从“一”变成“口”字型,因为她当然知道这里的故事。
等到老母,阿吉,翠儿,南宫绿桐,吧唧五个人一起去到洗脚阁的时候,洗脚阁已经空无一人,就连阁主大why都不知道去哪了。
后来老母说了一个故事——当年自己是个黄花大闺女的时候家里开了镖局押镖碰到了西域四大毒侠之一的“怎么这么毒”庞嗣倪劫镖,千钧一发是“铁扇白衣”萧惊雷救下了中毒的她,可是萧惊雷求遍名医都治不好老母,老母变得和猪一样胖。
萧惊雷惶馁之际,退隐江湖二十多年杳无音讯。
今天居然出现了!可是又消失了!
阿吉问老母:“他是穿白衣没错,可是没有铁扇啊,为什么叫铁扇白衣?”
老母笑道:“因为铁扇在我这里。”说着从房里十八个木箱子里的四床棉被边上的三个锦盒里包着六个手绢小心翼翼翻找出来一把铁扇子。
阿吉道:“这件事情交给我了。”
老母笑笑:“事情办好,我给你一件天大的惊喜。”
五 又是一件大事
救完翠儿的第三天,南宫绿桐说出了一个秘密。
“北面群玉苑里有让人上瘾的罂粟花粉,而且低价卖给铸剑阁铸剑阁也是大why的地盘,所以大why只是在表面亏钱,实则背地里狠狠大赚,这笔钱要是给我们拿到的话,那就……”
吧唧浪笑: “那多是一件美事。”
至于绑妓女是大why十几年的习惯,再说谁不喜欢钱越多越好啊?
深夜吧唧先打洞钻进了群玉苑后院,而群玉苑里的人认识南宫绿桐所以在门口盘问着,这个缝隙,阿吉像一个纸片钻了进去,出乎意料的是白衣老侍者又出现在这里,他已经把吧唧的脖子攥在手里。
阿吉心神一凛:“萧惊雷萧老前辈,你……你忘了胡咪咪(老母)了吗?”
萧惊雷忽然浑身发抖,手一松丢下了吧唧,吧唧连忙钻进土里来到阿吉旁边,萧惊雷道:“咪咪还好吗?”
阿吉道:“她很好。”
萧惊雷道:“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见她。”
阿吉道:“你功夫这么厉害,为什么自己不去见呢?”
萧惊雷老脸一红:“久别故人,双鬓飞雪,此时此夜难为情。”
阿吉道:“你为了一时的愧疚之心,就走了二十几年真的值得吗,难不成不会有相思之苦?”
萧惊雷说了一句:“喜欢一个人,是不会有痛苦的,爱一个人,也许有绵长的痛苦,但咪咪给我的快乐,却是世上最大的快乐。 ”
阿吉微笑:“你很好。”
萧惊雷从地里挖出一个锦盒,递给阿吉,阿吉打开一看是满满一盒手指粗的金条,萧惊雷道:“我去和咪咪道别,我在大why和奥格里夫斯手下做了三年坏事,六扇门的刀千总是绝不会放过我的。”
阿吉微笑道:“刀千总,我熟悉的,她脚步很慢,你应该不会被他追到。”继而他问:“奥格里夫斯就是群玉苑的老大?他的人在哪?”
萧惊雷道:“刀千总的先头部队一周前已经来抓他了,罂粟已经烧完了,金条我藏起来了,现在给你。”
阿吉不接这不义之财:“你先见我们老母再说。”
六 结尾了吗
老母和萧惊雷在屋里一夜没出来,今天梅花小筑也没开张,阿吉,南宫绿桐,翠儿,吧唧和一群小筑的姐姐们聊着闲篇儿。
忽然门开了。
萧惊雷牵着老母胡咪咪的手,老母已经不像大香猪了,她的体重至少已少了一半,看来萧惊雷二十年里终于研制出庞嗣倪的解药。
阿吉格格笑道:“这是哪里来的新娘子?”
老母拉过阿吉,悄悄给了阿吉一张纸和一个玻璃盒子:“阿吉,我知道你不是寻常人,或许是什么武林高手,或许是什么情报局的,或许是少林高僧,谁知道呢?我告诉你现在我把梅花小筑交给你,你小子给我别败光了。”
阿吉眼里含泪:“老母你去哪?”
老母也垂泪道:“阿吉,这三年我当你是自己的晚辈一样,刀千总马上就到,到时候萧郎一定活不成,我们走了,也许明秋回来,也许…..永不回来…..这是地契,这个玻璃盒子里有那盒金子的下落…..”
健马长嘶,尘土飞扬。
萧惊雷和老母已离开。
阿吉,翠儿,南宫绿桐,吧唧坐在梅花小筑前,什么都没想。
一只红爪黑羽的信鸽落在南宫头上,南宫绿桐看了一眼便条站起身:“阿吉,奥格里夫斯和大why怕东窗事发已经一路往西走了,现在快到玲珑阁了。”
阿吉耸耸肩:“那么我们不必追了。”
南宫绿桐问:“为什么?”
阿吉笑道:“到了小野花的玲珑阁比被刀千总抓住好不到哪去!”
四人互相看了眼,忽然捧腹大笑。
梅花小筑就是这么个地方,没人问你的来历出身生平。
一身功夫的青楼杂役阿吉,十岁之前失忆的艺妓翠儿,喜欢睡在马路上的世家代表南宫绿桐,地道比床睡得还舒服的吧唧,为爱弃财一夜暴瘦的老母胡咪咪,躲避愧疚心二十年亦正亦邪的萧惊雷,一直不露面洗脚阁群玉苑的老板大why和奥格里夫斯,脚步很慢的六扇门刀千总等江湖人士。
这些人物,你要先到侠客山庄梅花小筑才能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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