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 下乡札记（一）：熙熙攘攘的夜

写在前面

从村里回来的第不知多少天，有点想念了。       

在我前二十年的人生体验中，我的确从未设想过自己会在某一天以这种方式来到这样一个地方，穿着统一的正蓝色翻领T恤，踩着防滑防水耐折腾的运动鞋，一路颠簸，一切未知。

而实际上，十天的时间，已足够将“刘庄寨村”这四个字刻进我心里、融在我血里。待他日故地重游之时，走走熟悉的路，看看淳朴的脸，把酒言欢。

从今日开始怀念，整理散落在那里的我的样子。

01 此声·熙熙攘攘的夜

从自诩有点语感开始，我便对万籁俱寂这个词深信不疑，那种淡淡的静谧之意境光想着就充满味道。我甚至畅想过，有朝一日，在阒不见人的一处桃花源，与月对酌，心静如水。

但刘庄寨村这个桃花源的夜，并非万籁俱寂。

相反，这里的夜热闹非凡。

因白天有各种实践活动的缘故，我们的集体会议和交流整理材料大都放在晚上。往往已是一弯凉月挂至夜空的顶上头儿，我们才摇摇晃晃地手拉着手走回住处。有好几日的月极配合气氛，晕着彩虹色的环，端端坠下一星月光。

也因此衬得村中的夜极黑，伸手不见五指——这是真的，路灯本就不多，走三步有两个坏的，目之所及除了路便是灌木丛林。同行的伙伴有怕黑者，紧攥着我的手拼命说话以分散恐惧。行至一处较宽敞的岔路口，我关了手电筒，让对方闭眼，她怕的不敢动。我说，你闭上眼，听听看——

这里有蛙鸣蝉声，狗吠鸡叫，

还有隐匿在路边草旁的蛐蛐撒欢儿，

夹杂着不知谁家尚未歇息的

大鹅哑哑的美妙歌喉，

以及站在村头风口乘凉闲聊的絮絮人语。

有几个相熟的老乡，瞧见我们，操着一口地道的家乡话向我们打着招呼，问我们吃了没。我们用不甚熟练的菏泽话答谢，在他们明晃晃的笑意中走远。这样的夜，有无数精妙的词语来相称，独独用不上“万籁俱寂”。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村中夜，灵魂相会，互诉衷肠。各有各的去处，各有各的生活。

我问小伙伴还怕不怕，她想了想没说话，却拽着我往前走，手电的光把她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一条。我瞧见一只刚蜕了壳的知了匍匐在她脚边，笑了笑没说话。

我一直在找寻一种所谓的纯粹，在这片土地落脚之后才渐悟，人间烟火中的村落篱院，是这世上最恬淡的桃花源。

“每一个人，依偎着大地的胸怀，孤寂地裸露在阳光之下：瞬息间是夜晚。”这样的夜晚，仿佛亘古不变一般从远空而来，却又因一处处人间烟火而愈发生动鲜活。我们手拉手数着星星——星星很多，远比城里多得多，亮的像这里人们的笑脸。远远便瞧见住家婶儿为我们留的灯，摇在村中绵绵的黑夜里。

这里的夜很黑，却不耸人。

因为万物与我们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