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了那个冬天的“小土鳖”

暖了那个冬天的“小土鳖”

这辈子什么人不能忘？温暖过你的人。

温暖过你的物，同样不能丟弃。

八岁那年，你们一家人高高兴兴地住进了小二楼。告别了那间颤颤巍巍的泥土窝。

说是泥土窝，一点也不浮夸。下了床就够得着桌子，板凳，鸡笼，火炉子，四面都是有了好些小缝隙的泥砖墙，冬天刺骨的寒风会毫不留情地透过小缝隙溜进来，刮得人冻得直咬嘴唇。这时候，泥土窝里的那个“小土鳖”会深情款款地为你取暖，还会带来无数的乐趣！

虽然它很土。

那时候，泥土窝里除了新装的电灯泡，其他都是一些土玩意儿，土火灶，大水缸，石磨，风车……

“有些东西再破旧也不能扔，这个小土炉子有些损了，还是把它收起来，就算留作纪念！”

你的妈妈一边忙着往新家搬东西，一边清理着零零碎碎的旧杂物。有的被干脆地扔掉了，有的被留了下来。

你看着妈妈把那个快要破损的小土炉十分小心地放在了杂物房里一个安全的角落里。

“妈妈，这个小土炉都不能用了，为什么还要把它收起来呢？”你眨巴着眼睛向妈妈嘟囔着

“它帮了妈妈好多忙呀，就这样扔掉了有点不舍得”妈妈深情地望了望躲在角落里的"小土鳖"

为什么小土炉又成了“小土鳖”了呢？

八岁之前，在你飘忽晃悠的记忆里：村子里十有八九的人家都是住的泥土窝。

大块土黄色的泥巴砖垒砌的墙面，木头屋顶上面盖的是薄薄一层青灰色犹如鱼鳞片的泥瓦片，漆迹斑驳的木大门，别着长长的大木栓，常常惹得娃娃们把着木栓当成秋千开心地荡来荡去，开心得不要得！

高得有些憋屈的木门槛，进出都得用力跨过，当然，也有家里是低矮的水泥墩门槛。

每当看到哪家的屋顶外面飘起袅袅炊烟的时候，就是那家的大土灶正在和木柴，或是棉杆，稻草把相互协作，为人类的温饱贡献自己的一点力量。

最让娃娃们笑得合不拢嘴的是在雪花飞舞的冬天里，围着自家的小土炉烤糍粑，红薯，烤螃蟹，小鱼仔。那时候，田埂边，小沟渠里的小鱼仔，小螃蟹特别多，很容易抓到。小伙伴们嘴馋了，几个搭伙一块儿出去一会儿功夫就能抓上一小兜回来。

先把抓回来的这些小东西一个一个清洗干净，再放在装满清水的水桶里，让它们吐完肚子里的泥水，换上几遍清水，直到水不见浑浊，再一个一个斩了剖开，清洗干净，撒上盐，辣椒粉，花椒末，再用棕树叶一个一个缠结实。再放在已架好铁丝网的小土炉上面慢慢地烤，等到稍稍有点香味再翻过来烤。

大伙围在一起，一边等，一边取暖，暖暖有些微微冻红的小手小脚，相互间逗趣，争先恐后地演说抓鱼的精彩过程。直到小火炉上面冒出了烧焦的味道，个个都呼啦着小嘴悄悄咽下快要冒出来的口水，迫不及待地想快点吞下即将出炉的美食！

烤出来的螃蟹肉又滑又嫩，烤得金黄色的蟹腿嚼起来咯吱嘣脆。

那时候农村娃娃一直以为螃蟹就是鳖，鳖就是螃蟹，烤得螃蟹多了，小土炉也就成了烤鳖炉，小伙伴们干脆就叫起了“小土鳖”，大伙说，顺口又清脆。

所以小土炉就成了“小土鳖”

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的冬天，小伙伴们在这“小土鳖”上烤出了花样百出的小美食，聚集了多少欢声笑语，红红的火苗温暖了孩子们的一冬又一冬。

“小土鳖”选择合作伙伴很挑剔，非得要那种未烧尽的小煤球才能合作出跳跃的火焰。

离村口不太远的水堰旁有一家大型的红砖厂，有几十个烧砖的窑洞，一直烧煤。

每到快要出砖的时候，都得先把窑洞的煤灰全部清出来，这些煤灰里面有许多没有烧尽的小煤球，村里的大人们就会捕准这样的机会，快速地拎着竹篓去捡这些小煤球，一点一点储存在那里，为冬天备用。

说来也怪，以为没了用处的小煤球放在小土炉里居然燃得不亦乐乎！

不仅让孩子们能烤出垂涎欲滴的美食，大人们一样也能当它派上用场。

每当冬至，家家户户都会宰年猪，每天都要吃点肉，意在冬进补，炉子上面放个“土钵子”（湘西北地区的一种小炖锅），将炒好的肉放进钵子里，再放上备好的从田间菜园里拔出来的油菜苔子，菠菜，茼蒿，香菜，窝窝菜……炖着吃，吃起来特别清甜！

一家人围坐在小火炉周围，吃着，说着，伴着小土炉里跳舞的火苗，钵子里炖菜的翻滚呼啦声，其乐融融！

小火炉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成为寒冬里的一把火

妈妈不舍得扔掉的那个小土炉和你差不多时间来到你家，就在你快出生的前些天，妈妈卖掉了家里的几只小猪仔，换了一些钱。

上集市的时候，顺便淘了这个宝贝，准备等你出生后，给你熬米糊，熬稀粥，应急的时候烘干换洗的尿布，小衣服，裤子。

不凑巧的是你偏偏赶在了冬天出生，换洗的衣服不易干。那时候，家里穷，没有洗衣机电饭煲，电烤炉，全是泥土气息浓厚的土玩意。

你童年印像中的那个小土玩意：

全身都是泥土扮相，三只小短腿，头上八只小犄角，浑圆的身子外面裹了一层好看的淡淡红黄色的外衣，整个身体还套了一层“铁盔甲”用铁丝套起来的，这样不容易损坏，身高不足一尺半，宽阔的胸膛里横卧着七八根圆溜溜的粗铁条，称为“炉齿”，实则是承上启下，上下呼应。炉齿上面的煤灰堵得太多不便于通风，影响火势。这时，用那轻巧的掏火钩在炉齿间轻轻掏腾几下，“唰”地！火苗就窜上来了。

妈妈对你说，小火炉虽又土又小，帮你们熬过了那个寒冷的冬天，有了它，不用担心你喝不到热呼唤的米粉糊，不用担心不能及时换上干净的衣服，暖热了一次次从墙缝里刮进来的寒风，缓解了家里的窘迫。

虽然搬进了新房，不再需要它了，只要看到它，就会想起它温暖我们的艰难时刻，也是有了这些时刻，才会更加要努力过上好日子。

再后来，你懂了！妈妈为什么不愿丢掉那个“小土鳖”

每次想起，都会泪湿眼眶，温暖过你的人不能忘，温暖过你的事和物也不要轻易丟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