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清明节，母亲说雇主全家扫墓去了，她今天不用帮雇主做家政了。午饭后，我叫母亲去旁边的东湖公园走走。我不太习惯一个老人家坐在我身边盯着我看书。我都三四十岁了，母亲自然是更老了。在她眼里，儿子始终还是小孩子，她应该是挺怀念我小时候看书的样子。
母亲说她不想去逛公园，太热了。我说把外套脱掉了，她又说太凉了。我淡淡地说：“你还是在屋里休息，我自己去逛逛吧。”母亲急着说：“我跟你去逛。”
她突然又笑了一下，笑得很腼腆，她少女时代应该也是这种笑的。我老爹是个老实人，不善营生，也不懂得体贴人。他从来没有跟老妈一起旅行过，没有跟老妈逛过一次公园，没有陪老妈去过一趟医院。
我说：“走，我带你走一圈最大的公园。”母亲很高兴地跟我下了楼梯，回头跟父亲喊了声，说自己跟儿子去趟公园。父亲一吃完午饭就得睡1个小时，空荡的房子只有母亲喊声的回音。
到了楼下，我折进小卖部，买了瓶凉茶。母亲喊着说：“别买，别买，我不口渴。”我说：“我自己要喝的。”
母亲尴尬地笑了一下，问多少钱。我说4块钱，她这次没嫌贵。以前就算我给她买一瓶1块钱的矿泉水，她都觉得浪费。我说我的牙龈昨夜有点浮肿，应该是最近熬夜写东西有点上火。每次一上火，我喝两三瓶凉茶就好了。母亲叫我多喝茶水，以后早点睡。
到了公园，走了一会儿，母亲很喜欢各种花，她只会用闽南话说好看，好看。看到不同的桃花，她只是说现在什么花都有，不像以前。她说以前啊，自己到山上割草砍柴，晒干了就烧火做饭，哪里顾得上看是什么花。
我让母亲站到桃花旁边，说要给她拍照。她这次没有拒绝，以前每次都是说：“哎呀，拍什么拍，人老啦，哪能看？”她站到了桃花树下，看到旁边有个女孩子也在拍照，母亲也学着人家拉下一枝桃花。母亲本来想把桃花枝拉到脸上的，似乎觉得不妥，又松了手。我连续拍了几张，每张照片上的桃花都离母亲的头很高，她的手只是轻轻地捏着树枝而已。少女时代的母亲应该也像这花枝招展的桃花吧，可惜她17岁就被卖到我家，为的是能给当时25岁的舅舅筹钱讨媳妇。她18岁就生了我，生活的重担从没让她的少女心绽放过。
东湖公园
我把拍的照片给母亲看，她说：“你小妹妹比你会拍，你有办法将我的短发拍成长头发吗？你小妹还可以把我的头发拍出不同颜色。”其实，我小妹并不太会拍照，就是比较会P图。
走了半圈，到了一处有着三棵杨梅树的地方。我特地提醒了母亲，她说：“过一个月就可以摘来吃了。”我说等杨梅稍微一红，别人早就摘光了，轮不到我们的。母亲说不会的，去年老家的几棵大荔枝树长了很多荔枝都没人摘，我堂哥勉强摘了几十斤。
我说从来没见过杨梅开过花，母亲紧张了一下。她说杨梅的花是除夕深夜开的，一开就谢了，很害羞的。没人看见过的，古时有个很会绣花的人，绣过各种花，就没绣过杨梅花。那绣花的，绣了一半杨梅花就死了，所以没人看过杨梅花。
我查了下百度，还真有这说法。我也看到了很多杨梅花的图片，原来白天也是可以看到杨梅花的，如果没人看过，哪来照片呢。我没有把图片给母亲看，她这方面有时挺迷信，我只说：“哦，有可能。”
回到公园大门的时候，母亲吐了口痰。我笑着说：“若到国外，千万别这样，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走了。”母亲说：“你又没打算带我去国外走走？”
我说，有打算啊。母亲说，什么时候？我说，过一两年。母亲说，都老了。
母亲确实老了很多，十几年前我就说过要带她出国走一趟的。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我的“忽悠”，这一两年来再也没提起我以前说过的话了。按母亲的性格，她应该是会提我以前说过的话的。只是她真的老了，已经记不起我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