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大爷带来了真军装
正规军装去哪买呀,有钱也没卖的商店,商店里卖的全是仿制军装,首先仿制军装的布料颜色就不正统,样式是仿照,也不正规。街上有人穿真军装的,那是复员军人分配在矿山上班的人,他们穿的真军装很是迷人,只要他们出现,就要跟一帮人在四周围观。有一个人为了看真军装,背着半袋土豆跟在后边,穿真军装的人刚从部队复员分在矿山保卫科工作,他办事很认真,认为背土豆的人土豆是偷矿山工人大食堂的,将这人抓到了保卫科,审问了半天,这人吓的只是个哭,只好打电话叫背土豆的人喊他们采区的领导,他们采区领导来到保卫科,证明土豆是正规渠道买的,这个穿真军装的保卫科人才将人放了。
背土豆的人被穿军装的人抓了,轰动了矿山。矿山上的人这次见识了真军装的威力,都想办法搞真军装。有人穿上仿制军装,逢人就说他是真军装,是他部队二叔给搞来的,其实谁都知道,不愿驳他的面子。
我和这些对我说三道四的人差点干起仗来,我对他们说:过完年,我大爷就会从老家给我带一套真正的军装来我家。
有人说我吹牛,我说我敢打赌,我要是拿不到真军装,我这套仿制军装就赔给大家……
我说是说,可真生怕这套仿制军装输给人家,我就盼着大爷快点来我家,来时千万不要忘了真军装的事。
这个春天特别的冷,我的大爷望着还在凋零的村庄,还不舍的走。大爷早接到我父母的邀请,让他到我们矿山上来,一是大爷孤身一人,在老家没人照应,二是大爷来我们矿山上,兴许能有个用武之地,再一个是,大爷来矿山,我这个不好管的顽皮有"救"了。
大爷走出了村子,肚子里咕噜咕噜响着,饭还是昨天中午吃过的,一个玉米面窝窝头,一小块罗卜咸菜干,半瓢半冷不热的白开水。
大爷胳膊肘上挎着一个印着红太阳的绿色的大提包,蹒跚着走到了下花园火车站上。下花园是一个小火车站,候车室是一间民房,不过房子比我们住家大,在空旷的候车室墙上,红底白字,写着一排字:团结紧张,严肃活波。
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排磨损的看不清颜色的木制坐椅,歪七八扭的支撑在灰砖铺的地上,在墙角处,露出一个很高的窗口,窗口的玻璃上用红漆写着三个字:购票处,窗口里坐着一个眼睛发痴的干瘦的大婶。
围着站台的几根木桩子早就腐烂了,破破烂烂,坑坑洼洼的站台上,看不到一个管理人员,一列货运列车停在铁轨上,黑色镶着红边的火车头,"呼呼"喘着白气卧着,等待着出发的信号。
大爷没进候车室,他身上只有两毛钱,钱差很多才够买到火车票。
大爷见四下无人,他麻利的爬进了这列火车的铁皮车厢里。大爷早早打听好了,这是一列准备开往我们包头矿山上拉煤的火车。大爷进入车厢后,委缩在一个冰冻住卸不掉的煤堆后面,头脸缩进棉衣领中,弱小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颤栗着,大爷一就个念想:火车快点启程,开进我们包头矿山。
大爷身上穿着一身露出棉花的棉衣棉裤,脚上穿着别人给他的一双破毡靴子,他一路上被冻的不停"哼哼"着,大爷扛着刺骨的冰冷,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终于来到了我们矿山上。
大爷下了火车,顶着我们矿山里才有的三月"白毛子风",又走了十几里的山路,投奔到我们家时快要虚脱了。大爷一进到我们家中,他顾不上一路上的疲惫不堪,把母亲端给他的一大磄磁缸子红糖鲜姜水先放在一边,大爷拉开那个印着红太阳的绿色大提包,从里面摸出了一套军装。
这是一套纯草绿色的军装,大爷说这套军装是他退伍时带回家中的,一直放在柜底保存着,到今天有二十多年了。这套军装虽然年头长,但却一点也没走样,有楞有角,和新的一个样子。
我穿上这套真军装,当下激情彭湃,一溜烟跑到了我们矿山大街上。大爷带给我的这套军装,一下子轰动了矿山,轰动的主要原因:这套军装是大爷从朝鲜战场上带下来,带着炮火的洗礼。
街上人向我射来羡慕的目光,我的小伙伴们围在我的身边,一个个可怜巴巴,求我给他们穿一穿军装。我在大街上还到处找跟我打过赌的人,我想让他们看一看我是不是在吹牛皮。
我这套军装出了大名,也给我惹上了事儿。那天放学后,伙伴们和我刚进了我家的大院子里,忽拉一阵风伴随着几个青年冲了进来,他们围上来,凶神恶煞模样,几道凶光到处乱射,其中一个脸上有道疤痕的青年,盛气凌人的说:
"把军装快点交出来,哥们想借用几天……"
脸上带疤的青年我认识,他是我们矿山上的混混外号叫"老疤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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