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轶事

端午节这天的凌晨3点，同事老高去世了。

老高得的是小细胞癌。据说，这是一种非常恶性的肺癌，目前没有特效药。老高发现时已经转移了，医生说，正常的话可以活3个月，最多半年。

结果，老高又坚持了１年零7个月。老高太太无微不至的护理和他自己平和的心态，让他的生命延续了１年多。

我和老高是20多年的同事。他一向不争不抢，待人和气。有时和他开过分一点的玩笑，他也不急不恼，是一个厚道而随和的兄长。

1｜

关于老高的记忆，大都和麻将有关。

老高年轻时就喜欢搓麻将，一直玩到发病前。麻将、烟和酒，陪伴了他的一生。

老高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他最小。从小到大，他一直得到父母特别的关爱。

认识老高的时候，他已经30好几了。但老母亲和他说话，还是一副训斥孩子的口气。在老太太面前，老高一直俯首帖耳，从来没见过他拂逆过老人家。

有一段时间，老高的麻将打得很疯狂。一次在朋友家打牌，激战正酣的时候，忽听得楼下一声断喝：“××（老高的大名），你个贼子，赶紧给我出来！”

老高一听，霎时变了脸色，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坏菜了，老娘杀上门来了！

朋友见老高这么紧张，指了指贴墙的立柜，说不行你藏里边躲躲吧。

老高慌不择路，闪身钻进了立柜。朋友给立柜上了锁，几个人坐下来，装模作样继续打牌。

老太太怒冲冲上了楼，砸开门，厉声叫老高滚出来。几个麻友矢口否认，都说没见老高。

老太太认定老高的这几个狐朋狗友没憋什么好屎，里里外外搜了一遍，终于没有任何发现，就一边骂着老高，一边气哼哼走了。

几个麻友惊魂甫定，重新落坐，嘻嘻哈哈说笑着刚才的一幕。

老高在立柜里面憋屈着，听外面没什么动静了，就咚咚咚敲立柜的门，一边敲一边问：“俺娘走了没，俺娘走了没？”

几个麻友憋着坏，呆了好一会儿才给老高开了锁。老高的上衣都湿透了，一脑门子汗水。

2｜

家用空调刚流行那阵儿，买这种大物件，还要托关系、批条子。老高交际面广，人又实在，拿到了批条。

老高太太凑足了钱，交给老高，让他去买空调。

那时候，还没有送货上门的服务。都是自己找车往回拉，找人往楼上抬，再找人安装。

老高从单位借了车，拉上几个平常关系不错的朋友，一块儿去拉空调。

不凑巧，要找的那个负责人不在。几个家伙七嘴八舌一商量，不如找个地方玩几把，下午再过来看看。

老高请朋友帮忙，本来就不好意思。现在兜里揣着厚厚一沓钞票，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就爽快地答应了。

麻将场上风起云涌，几个人玩得很嗨。赶上这天老高点背，一个劲儿点炮，票子就一张一张往外掏。

等散场的时候，早错了商场的营业时间。几个人盘点输赢，老高一摸衣兜，我擦，毛爷爷只剩下一张了！

３｜

一次，老高和几个朋友在一家招待所打牌。正在吆五喝六的时候，一队警察冲了进来。人“赃”俱在，几个人被抓了现形。

原来，招待所紧邻着师大的学生宿舍。老高他们灯火通明，彻底不停的喊叫，骚扰到了学生们。有学生一个电话报了警，说有人聚众赌博。

老高几个人被推搡喝斥着塞进了警车，忽忽悠悠往警察局开。

警车是那种后面闷罐式封闭的，老高也弄不清是哪个派出所或者分局把自己抓了。

等车停下，几个人钻出来。老高抬头一看，嗐，原来是市局呀，一颗悬着的心立刻落了下来。老高常年跑公安线儿，市局的头头脑脑认识一片。

果然，警察把老高几个押进审讯室，负责审讯的头头抬着一看，这不老高吗？你们打牌就安生打牌呗，瞎咋乎什么呀？！

转头吩咐小警察，把几位领导从哪拉来的送回哪去，麻将和钱都带上！小警察一脸茫然。

老高一边笑嘻嘻点头认错，一边用招待所的床单把麻将和钱简单打个包袱，往背上一背，跟着小警察往外走。

回到招待所，床单在桌上铺开，几个家伙说说笑笑，又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