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渡（86）静水流深
文｜大尾巴狗
image.png
上一章【都市】津渡（85）
每到中考之后，各高中学校都要为招生的事忙碌一阵子。本来，各学校都划分有自己的招生片区，头些年相安无事，到后来有学校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潜入到兄弟学校的势力范围，对学生做策反宣传，坏了规矩，招生混战遂一发而不可收拾。
招生混战的参与方没有赢家，还要白白赔上一笔数目不小的招生经费。
老师看着手上小本子上的名字，向村部经销店的老板问路，老板对着打麻将的一桌人喊道：“华吧，又有一个人问你住在哪里。”那个叫华吧的人只顾打麻将，头也不抬地道：“我儿子已到三中报名了。”老师发了一圈烟，并帮华吧点了火，华吧这才看了老师一眼，道：“报名时三中要我交了1000块预缴款，说是可以抵学费。”
老师赔着笑道：“只要你的孩子到我们学校去，你带着交费的收据，我们也可以抵学费。”
一个闲汉在旁边看牌，他主动上前索要宣传单，一路上频受冷遇的老师看到如此热心的人，满心欢喜，给了他一叠宣传单，又额外给他装了一支烟。老师转身离开时，没走几步，就听那个闲汉说，说等会儿用这宣传单包几个油饼回家，蛮带劲。
两位老师在一个小镇的十字路口张贴了学校的招生广告，从厕所里出来，发现其标语被另一学校的标语覆盖了，糨糊还在顺着墙往下滴。两人火冒三丈，又拿出一张广告边贴边骂。
每当高考成绩揭晓之时，当地电视台的字幕上，每所学校都声称自己是高考第一，只是苦了老百姓，找不到可以了解真相的地方。
乱哄哄的招生大战，渐渐地隐去了兰中的身影，甚至在兰中的橱窗里，都没有给高考战绩留下一小块位置。静水流深，兰中越是低调，人们对她的关注反而越多，其他兄弟学校还在继续为生源缠斗之时，兰中已经在为报名人数太多而烦恼。
东方的日子并没有因此而更好过。中考录取规则只对平民百姓有约束力，面对上级领导，面对某些职能部门的负责人，严肃的招生政策犹如纸糊的墙，经不起轻轻一戳。作为校长，东方自然希望严格按照规则来录取，多招点高分段的考生。对于那些来自上面的条子和各种各样关系的请托，东方能躲则躲，能推则推，一来二去，朱东方这个人不懂人情世故不好打交道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周六上午十点过一点，赵大安和几个麻将搭子又在茶楼的麻将房里开始切磋了。大胡或者自摸后，都要在旁边的茶几上放点钱作为盘子钱和中晚餐的饭钱。少则两百，多则三四百，最后结账时钱不够的话，自会有赢家掏钱填眼。
吃过午餐后，老曹问大安道：“老赵，你的手气不好，要不要重新摸个方？”大安硬气地说：“输钱不输码头，输死也不换方，我就不相信门子（运气）会一直否（pi）下去。”
刘松林问王青：“王校长，苏校长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辞职了？”王青是朱东方上任后实施的中层干部竞争上岗的首批受益者，现在已是学校最年轻的副校长。
王青道：“其实年前苏校长就打了辞职报告的，朱校长说开学工作忙，凭私人交情硬留她忙完了开学工作才放她走。”
曹主任点了点头，道：“王校长，你说朱苏两校长有私情？”
王青茫然道：“我什么时候说他俩有私情？”
曹主任道：“你刚说过的话就不承认了。”
众人都笑，王青恍然大悟：“我说的是私人交情，不是私情。”
曹主任道：“私人交情的简称不就是私情吗？亏你还是省专家库里的专家呢。”
松林道：“一个好汉三个帮，朱校长大刀阔斧的改革，少不了苏兰的支持。她这一走，朱校长应该会很不习惯。”
曹主任道：“不习惯也没办法，让一个天生尤物长期单着，谁也不忍心。听说她的新老公，在海外也有项目，苏美女主要负责海外市场的拓展。”
几个人聊苏美女而牵出东方，刘松林就说：“我给朱校长打个电话，看他有没有时间来吃晚饭。”
大安说，老刘你是想喝酒了吧？松林笑道，好久没让朱校长出血了，今天宰他一顿。
他开了免提键，说道，校长，我们几个人在老地方打麻将，他们几个说想你了，让你过来摸两把发点小财。
只听得东方在电话里回道：“你们几个是想我的银子了吧？早点收手，找个地方喝酒去。”
放下电话，松林眉开眼笑，说：“听到了吧？校长又要请我们喝酒。我们来个经济半小时，速战速决。”
松林提醒老曹道：“上次朱校长让你挑酒，结果你就挑了个白云边，这次你只管拿瓶好些的酒。”
老曹道：“15年的白云边150块，也不算太便宜，朱校长私人掏腰包，不要把人家宰狠了，要钝刀子割肉，慢慢来。”松林自言自语道：“钝刀子割肉，你的心肠比老子还毒呀。”
说话间，大安胡了一把很大的牌，他随口报出“1120”的数，收完钱后，大安说摸了一把，就把本全赶回来了。场上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笑了一笑，没有接话。
东方接到刘松林电话时正和苏兰在咖啡店里坐，清明节苏兰特地回了一趟兰都，给父亲的坟头插了清明旗儿。两人各自聊了一些近况，东方说，到了异国他乡，饮食习惯和风俗习惯多有不同，你一定要多保重身体才行。
苏兰双手做了一个云手动作，说，我有太极护体，倒是你，活得像堂吉诃德，挥舞着一支长矛与全世界作战，太累。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我拿隐者劝屈原的话来劝你，是想告诉你，跟着潮流走，活得不辛苦。
东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何尝不想随其流而扬其波？只是这流太浑浊，我希望能引一股清流进来，哪怕是涓滴细流，聚的多了，或许能汇成一条小溪呢。我明知道这是顶起碓臼唱戏，吃力不讨好的事，但就是放不下，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
这个话题太沉重，苏兰换了一个话题，问东方对温泉山庄股份的事考虑好了没有。苏兰在温泉山庄有百分之十二的股份，当前估值为270万，考虑到以后呆在国外的时间比较长，欲转让股份，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东方，上次她跟东方讲过，温泉山庄是一个政府招商引资项目，当时拿地时，政府的优惠力度很大。而且地热源源不断，永不枯竭；目前客流稳定，经营状况良好，升值空间很大，大股东多次表示希望回购股份。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的，谈论股票的人渐渐多起来了，早些时候进场的人都赚了一笔，聊起股票来口沫四溅。自有热心人帮东方开通证券账户，推荐股票，东方花4万元，买了20手中信证券的股票，如今已翻番了，他又陆续加仓，差不多投了50来万，每天下班后打开电脑，盘点账户上数字的变化，成了他的一大乐趣。耳边聒噪的都是股市的造富神话，每天都有人跑步进场，有人在考虑卖房炒股，东方也有了把钱全部换成股票的想法。
这个时候，要东方从股市里抽身出来，就像让一只狗吐着嘴巴里的肉骨头一样，会特别难受。不过他相信苏兰的判断。他对苏兰说，8月份开北京奥运会，利好消息必然带来一波股市暴涨，等我从股市再捞一把后，最迟6月底，我再考虑购买你的股份。
苏兰道，等到6月底，黄花菜都凉了。5月份我就要出国了，我只要漏点消息出去，分分钟股份就出手了，你看着办吧。
大安几人进了包房，看到桌上摆着的两瓶茅台，表情都亮了，哇，今天喝这么狠的酒啊，苏董，我们享的是你的福。平时朱校长请我们喝酒，哪里舍得拿这么好的酒。
平时不喝酒的大安，面前的玻璃杯里也装了一两酒，苏兰的酒量摆在那里，没有谁敢招惹她。席上，老曹给大家说了个刚才牌桌上的一个笑话，大安胡了一把大牌之后，一激动，居然把脑子激坏了，整整少算了一半的的钱。松林和王青也笑，松林道，我当时就发现他少算了，赶紧把钱给他，生怕他反应过来，又把少算的钱要回去。
苏兰计算了一下，大安确实少算了一半的钱，她对大安说：“大安，你一把少收了3360元，可买两瓶飞天茅台，你可是教数学的呀。”
大安两口酒下喉，说了实话：“当时都已经到尾声了，我如果报出实数，这几个哥们肯定把牌一推，说不打了，吃饭去，那我一分钱都得不到了，所以我故意少算了一半，这就叫少得不如现得，是不是？”
王青起身拿起酒瓶就要罚大安的酒，大安双手捂住杯子，死活不让倒。王青就说，你不吃罚酒也行，晚上请我们到维多利亚唱歌去。大安一连迭声地说，只要不让我喝酒，干什么都行。
东方说，大安是巴掌心里长毛——老手，把人性的弱点都研究透了，你们哪里斗得过他呀？
苏兰有事要提前走，东方送到楼下，说，那个事，半个月内我给你回信。苏兰回头嫣然一笑，说，早点下决心，不要错过机会了。苏兰婀娜的身姿转过拐角不见了，东方才转身上楼。
下一章
目录
上一章【都市】津渡（85）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