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曹晋
第十四章 我想我是海
知夏一直自觉是个太过敏感的人，这虽然让自己的小世界一直丰富多彩，但是也不免烦恼凌乱。她这段时间的心绪不宁被陆晶看在眼里，陆晶劝她想不清楚就不要想了，毕竟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等她去做，比如结伴去华中看电影。
知夏知道陆晶的意思，不要考虑的太多自己迷惑，于是她们周六晚上结伴骑车去华中小剧场看电影《小鬼当家3》。
这部电影延续了前两部的轻松搞笑，大家看的很开心。
影片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尽管冬夜又冷又黑，风一直穿过她们的发梢，肆意又清冽。她俩冻得直发抖，下意识裹紧了衣服，连脖子也不自觉的瑟缩进领子里，但两个人依然一路欢声笑语，一点没觉得回家的路漫长又难捱。
知夏很高兴任何时候都有陆晶陪在自己身边，就算自己什么也不说，她也能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这种默契和温暖让她觉得自己成长的路上一点也不孤单，有朋友陪伴，人生即便有低谷的时候也能笑着坚强走过。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父母正在焦急的等着知夏回来。她从来没有回来得这么晚，出去之前也告诉爸妈去哪儿了，但他们依然很是担心。知夏突然心里一酸，自己真的已经很幸福了，干嘛还要自寻烦恼呢？
烦恼其实往往不是自己去找的，而是主动来找自己的。
那天下午，男生们又聚在清一中操场踢球，有肖骏野，也有洛风。知夏远远的看到林仟羽也在操场边上就没过去。
后来肖骏野告诉知夏，他跟洛风提到她，洛风知道她也加入了贝塔斯曼书友会。知夏也告诉肖骏野，其实有时放学后她会在学校或者路边碰到洛风跟郭海，但她都只是远远的望一眼而已。
“你还是不能忘记他吗？”他黯然道。
“是的，因为他给我的印象太深了。”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听到这句后他就不再说话，漆黑眸子里有清晰的落寞。她心里也有些不忍，但她没法不说实话。
12月大家最喜欢的就是平安夜了，班里的一对对一双双们早就制定好了“圣诞计划”。知夏对节日无感，再说这学期也快结束了，期终大考又快到了，热闹始终是别人的，自己什么都没有。
这段时间一直跟知夏结伴回家的韩雪婷晚自习后有约，于是肖骏野又主动请缨送知夏回家，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她知道他应该了解自己的想法，坦然相处就好。
在路上他建议去附近的教堂看看，因为今晚那里会有盛大的圣诞节庆祝活动。知夏从没去过教堂，而且距离不远，于是他们也去凑个热闹。
到了之后才发现人特别多，有虔诚的教徒，有一样来凑热闹的年轻人，其中不少还穿着校服。
知夏一向不习惯人太多的场合，想抽身离开已经晚了，这会儿他们已经被后续涌来的人潮裹挟到人群之中身不由己。
随着人潮往教堂里涌去，知夏几乎要跌倒，四面八方都是人墙。肖骏野一直紧紧跟在她旁边，他们被挤在人群里，靠的很近，知夏第一次跟男生挨这么近，可当时情况特殊，她只想快点离开来不及想太多。
好在庆祝活动开始之后拥挤的人群渐渐分散开来，他们不久就摆脱了汹涌的人海。瞥一眼教堂二楼过道里水泄不通的拥挤惨状，知夏真担心那墙壁是否能承受住这样大的压力。他们抓紧从人群的间隙中游走，快速离开。
如释重负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知夏发现肖骏野居然一副看上去很快乐的样子，她却在一个劲儿的后悔，尤其是从教堂出来的路上又遇到了同班的郭优扬他们，她就更后悔了，暗暗告诫自己：好奇果然害死猫。
临近元旦，学校组织联欢会，知夏觉得无聊透顶，简直是浪费生命，她宁愿待在家里看闲书。
他们班的节目有两个，一是大合唱《走进新时代》，二是“二重天时装表演”。
第二个节目是苏班头的创意节目，由几个同学分别身着旧时代和现代的服装在台上展示，意在对比不同时代的着装风貌。
这个节目在众多的大合唱和舞蹈节目里显得分外惹眼，年轻老师的想法虽然不被保守的老教师们赞同，但是同学们都对这个节目充满期待，看熟悉的同学穿着不熟悉的衣服走台步一定非常有趣。
本来苏老师钦定的人选里少不了知夏，可是正式演出前几天排练的时候她正好因为感冒发烧请假在家，苏老师没有抓到她却抓到了肖骏野参加表演。
肖骏野周日上午去知夏家把这几天的作业带给她，顺便给她补了落下的课。陆晶因为要问知夏借一条元旦演出要用的裤子也来到知夏家。
陆晶看到肖骏野出现在知夏家有点吃惊，但是她能理解肖骏野的心情，知夏心里的想法她也明白。她只是希望知夏能快点恢复健康，快点恢复以前无忧无虑的样子，不要再为这些事烦恼了。
联欢会演出的日子是旧年的最后一天，知夏所在的高二1班是最后一个表演的。大家扯着嗓子唱完了《走进新时代》，“二重天时装表演”就开始了。
所有的“模特们”都表现的镇静自若、潇洒自如。胡杨她们几个女生先是穿着民国的学生装上台，男生们则是穿着中山装亮相。瘦瘦的肖骏野穿着立领的灰黑色中山装显得英气十足、气质斐然。知夏第一次认同陆晶以前说的肖骏野是属于比较耐看的人，只是自己从来都没发现而已。
接着他们下台快速换装。再登台的时候，胡杨穿了一件超短的连衣裙，她和穿着一身运动装的肖骏野一起上得台前。走到离观众席最近的地方，胡杨突然一个转身，下腰，顺势倒在了肖骏野的臂弯里。台下的好事者们纷纷吹口哨起哄，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尽管肖骏野早就对知夏说了他和胡杨的渐行渐远，他也给知夏看过他们就此别过时候写的纸条，但是知夏总觉得他们在一起的画面还是挺好看的。
肖骏野没料到胡杨会在台上突然来这么一下，他当时尽管随机应变配合的还算流畅，但脸还是不自觉的僵了一下。他知道知夏肯定也看到了，可胡杨一向随性而为，自己也没有办法。
演出无疑是成功的，同学们热烈的掌声就是肯定，最后知夏他们班得到了团体第二名的好成绩，大家都显得异常兴奋。
知夏和黄静萱在冷风中坐了四个多小时早已没了热情，她们都不是集体荣誉感强烈的人，只想赶紧结束寒冷的折磨。
当然，联欢会也有惊喜，知夏居然看见了洛风的身影。他是来找郭海的，亦或是林仟羽吧，她不是很确定，但看到洛风的时候还是会很激动，她静静看着他从眼前走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最在乎的人还是他。她真想自己的心是真空的，这样他们谁都不能随便跑进来把自己的世界搅乱了。
演出结束后回到教室，肖骏野对知夏说：“你今天穿的黑色牛仔裤很好看。”
她听了，漠然道：“是吗？不是大合唱要求穿黑色裤子吗？就随便穿了条。”
“你今天不好哦，都没有参加时装队的表演。如果你上场肯定比她们做得好，这是你高中的一个遗憾。”他装作惋惜的说。
“别说时装队了，我连联欢会都没兴趣参加，多无聊呀！”她由衷的说。
“今天是旧年的最后一天了，干嘛不高兴呢？”他看到她一直都没有笑容就问道。
“最后一天就要高兴吗？”她不解的反问。
“难道你又想他了？”他盯着她问，想从她脸上的细枝末节里研究出个究竟。
“今天其实他也来了……”她声音突然变小，脸也渐渐红了起来。
“哈，你还这样记着他。”他居然笑她，只是她没发现他眼神里毫无痕迹的暗了一下，这个“哈”也生硬而苍白。
她默认不语，眼神放空。
肖骏野看到知夏的样子莫名心酸，也不想多说什么了，他知道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人，有着一样的难以释怀的心情。
元旦放假三天，第一天知夏妈妈带她去买了一件黄黑相间的新羽绒服，鲜亮的黄色很是活泼跳跃。第二天去了陆晶家，没想到陆晶的妈妈病了，陆晶的心情非常低沉，知夏安慰了她几句看帮不上什么忙就走了。
回到家知夏想起陆晶难过的样子心里也渐渐有雨滴落，她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她就打了电话给肖骏野。
挂上电话没一会儿，他竟骑着车子来了。
其实知夏在电话里也没说什么，还有一小段时间他们谁都默默着没说话。
这是肖骏野第一次接到知夏打来的电话，听她声音有气无力细若游丝，全然失了平日里的活力，她一定有什么事，他还是决定跑一趟。
知夏告诉他其实没什么事，就是心情灰暗而已。
他知道她又没事找事了，渐渐放下心来，这才发现了知夏的新衣，笑着夸她的新衣服好看。
知夏知道肖骏野一定以为自己是没事找事瞎敏感，其实自己常常因为一件难过的事就会想起很多件难过的事，然后渐渐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泪目。今天幸好他来了，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有个人在，自己就不会轻易掉进小世界里自怨自艾到崩溃边缘了。
肖骏野知道知夏最爱去的地方就是书店，于是他们一起去书店逛了一圈才各自回家。
元旦收假后知夏穿着那件新衣上学，没想到刚进教室就被好事的郭优扬他们说她跟肖骏野穿的是情侣装。知夏一头雾水，刚想怼回去一抬眼看到座位上的肖骏野居然也穿了一件黄黑相间的外套，只得一脸黑线的回到座位上。
看见知夏来了，肖骏野开心的对知夏说：“你这件衣服真的跟你很配呀，显得你的脸很白，很可爱。”
知夏故意说：“我还有件跟洛风一样的衣服呢，跟我更配。”
他知道她有意这么说的，不以为意的说：“我一直都知道呀。”
知夏自讨没趣，自顾自的开始看书不再理他。
肖骏野看知夏“战败”也得意的开始看书准备上课。
新的一年开始了，知夏却觉得隆冬依然，天气还是阴冷异常，期终考试也快到了，自己还是那么担心成绩和未来。
肖骏野看到知夏不快乐的样子就对她说洛风的名字，每次听到这个名字知夏都会在嘴角浮起一个快乐的笑容。
肖骏野发现这个方法屡试不爽，他就问知夏：“你那么喜欢他忘不了他，当时怎么不用尽全力去打动他？那样也许现在快乐的人是你而不是林仟羽了。”
知夏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自己确实不够勇敢。她没有回答，只是脸上满是遗憾和后悔。是呢，如果当时再勇敢一点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可是一样或者不一样已经都是过去了吧，毕竟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肖骏野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继续说：“轻言放弃了吧？你还不如琴子呢，你如果继续这样就不会快乐的……”
知夏知道他又在装哥哥“教训”她了，突然想起昨天肖骏野对她说：“如果我能到外太空去，第一件事就是在地球上找到你所在的位置。”
之前他说类似的话知夏不知怎么接就不说话，后来他还常常不出声的对知夏说：“我喜欢你。”知夏只好说：“别让我误会。”
他就会反问：“误会又怎样？本来就是这个意思。”
这让知夏非常后悔接了他的话，果然还是不说话比较不尴尬。
知夏常常觉得他知道自己的全部心事，他会说：“我知道你害怕。”
知夏就问：“难道你不害怕吗？”
他第一次按牌出牌的回答：“我也害怕。”
究竟他们都在害怕什么，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期终考试转眼又至，一直考了五天才结束。
知夏尽力让试卷不留空白，尽人事听天命，这句话一直鼓励着她，她觉得把该做的都做了就算结果不好也不算遗憾了，试卷已经写满了，对不对就是另外的问题了，即便最后分数不高，自己也知足了。就像自己对洛风，她该做的都做了，她相信洛风也是知道自己的，所以不管他最后选了林仟羽或是其他人，自己也是无憾的。
考试时肖骏野总是答得很快，他答完了就会转头看向知夏，用他的一向灼灼的目光看向她，置周围的一切于不顾。考试间隙他会对她说自己梦到她，她太可爱以至于自己想让她变成一个布娃娃天天带着她天天看着她之类的话。
知夏很佩服肖骏野的勇气，每逢这种时候她就会想如果自己也能这样勇敢无畏的对待洛风也许会有不同的结局。可是又一转念问自己，肖骏野已经这样对自己了，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在想着洛风？自己跟肖骏野一样同是天涯沦落人。幸好自己没有他的勇气，如果跟他一样勇敢，也许只会受伤更深吧。
这次的考试成绩知夏进步到第七名，肖骏野还是第三名。知夏略感安心，总算没有浪费某人的热心帮助。
高中的第二个寒假接踵而至，知夏除了做作业、看小说漫画电视电影就是跟陆晶、周冰儿她们瞎晃，还有就是在日记里给洛风写信，之所以要写在日记里是因为知夏知道她永远也不会把这些真正想说的话告诉洛风，只是把它们写下来就心里舒服多了。
她一直觉得很神奇的是自己跟洛风居然有那么多的话想说，回想他们初一短暂的同桌时光，还有初三的前后桌时光，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知夏清楚的记得初三的一天有一个叫未峰的“作家”来校演（卖）讲（书），他们俩一前一后坐在台下说个不停，根本不知道未作家到底讲了些什么。期间宋老师警告了他们两次，可是他们依然故我聊得热火朝天。后来老宋气得拿书拍了一下洛风的背，叽叽喳喳的人儿才暂时闭了嘴。担心老宋让写听后感什么的，他们赶紧一人买了一本魏峰的作品《为了进步ABC》，算是帮未来的作家去了点库存。
知夏总是觉得自己跟洛风很投缘，可是似乎洛风并不这么想，林仟羽的出现让知夏本来无畏的心变得谨小慎微起来，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在日记里写写就好，自己的电视剧有自己一个观众就好，明镜亦非台，何处惹尘埃，就让镜归镜，尘归尘吧，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安排。
肖骏野也来找过知夏，他给知夏带来了黄磊的专辑《我想我是海》。他知道自从《夜半歌声》的电影之后知夏就喜欢黄磊，他的《边走边唱》专辑她也有。
知夏是个婉约派追星族，从小学就开始追星，但是她喜欢的星星跟大家普遍喜欢的有点小差别，而且不算狂热，属于默默关注型。
她小学时候四大天王刚出道，班里的同学多喜欢刘德华，知夏却喜欢郭富城。周华健的《花心》大行其道之时，大家都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知夏依然觉得最好听的歌还是郭富城的《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还买了他的《爱你》专辑。
后来小虎队开始流行，大家都喜欢吴奇隆的帅，知夏却觉得当时的苏有朋明显比吴好看，但是最帅的还是郭富城。
当《音乐无限》这类节目上都在播林志颖的《十七岁的雨季》时，知夏依然觉得郭富城的声音最好听。
直到《恶作剧之吻》柏原崇出现，她才换了偶像，然后一直没有再变，但是依然喜欢郭天王和他的歌，唱得出他的绝大多数金曲。
《夜半歌声》里大家都在看张国荣，只有知夏关注的是黄磊。
肖骏野说他大年初一那天音像店一开门就去买了，知夏看着他的认真脸，觉得黄磊的歌确实很好听，她也想变成一片海，宁静的深海，就算没人明白，也可以肆意澎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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