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lga Kost（Poland）
上一节：《女朋友》（11）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想来你已经猜到了。
我相信，珊与我一样，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在她对英子肆意指责时，在她对小三嗤之以鼻时，她不认为这些跟自己会有什么关系。
我说过，她想要做个贤妻良母。对于婚姻生活，她尽管时有抱怨，却始终抱有希望。她不觉得先生是个理想的爱人，但起码是个正直的男人。
然而，她最终还是灰了心。她可以忍受他的怠慢，却不能原谅他的欺骗。她苦心经营的婚姻，因了这一条项链，彻底的黯淡了。
从记事起到现在，珊都是极懂事的。她知道如何博得他人的欢心，也知道如何维护自己的利益，这样的人生终究是累了些。我常常觉得命运不公，像我这般自私而混沌的，能够安享陆先生的呵护，而珊却要独自面对惨淡的人生。
也许，命运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疏忽，珊的生活里突然出现了一缕阳光。
那天晚上，珊同我一起回了家。没等我问起，她迫不及待地告诉我，这期间发生的故事。她的眼里闪着亮光，竟有些语无伦次。她说，「你说这事奇怪吧，我姑姑就住大伟舅家隔壁，可是这么多年里，我们一次也没见过面！」
也难怪，大伟小小年纪就去当了兵，辗转了好几个城市，前几年才转业到地方。珊小的时候，常常去姑姑家玩耍，知道这家有个当兵的外甥，也并没有留意过。结婚之后，因为先生不乐意，她跟姑姑少了来往。那次生日之后，她觉得心里发闷，于是径直去了姑姑家。
也是凑巧，原本极少去舅舅家的大伟，那天恰好也去了。
我说过，珊是一个勇猛的女司机。她开起车来，全然不像女司机，男司机也得要让她三分。可是这一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把车开上了树。
是的，就那么直勾勾地，撞上了那颗歪脖子的老槐树。
听到外面的动静，巷子里的门依次打开了。姑姑和她的邻居们，纷纷走出了家门，大伟也走了出来。珊从车里爬了出来，看着被自己撞得直咧嘴的老树，她先是茫然继而放声大笑起来。从这一刻开始，大伟注意到了，这个爽朗的女人。
从来，都是珊帮着别人，给他们处理麻烦事儿。这一次，从头到尾的，珊什么也没做，大伟帮她处理得妥妥帖帖。他给邻居们散了香烟，让他们不找珊的麻烦；他打电话叫了拖车，把珊的爱车修复如新。一切都做得自然妥帖，就像他们认识了很久，从来都不陌生。
也许，大伟从一开始，只想做一个好邻居，顶多是一个好兄弟。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没过多久，又有人来跟我谈起大伟，这一次是珊的先生。
据他说，珊做得有些过火了。他念她单纯，也许是受了引诱，于是约了大伟谈话。大伟矢口否认，说他们只是旧邻居，他只是拿她当姐姐。提到大伟这个人，珊的先生情绪激动，说那真是一个兵痞，简直就是个流氓。他让珊离这人远一点，她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珊不这么看。她说，「流氓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流氓。」她挑衅地看着先生，仿佛激怒他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大伟的说法让她不快，然而她很快原谅了他。毕竟，他对她是用心的。每天都给她打电话，托人给她带新鲜水果，陪她去花鸟市场，任凭她抽烟喝酒，只要她高兴就好。
对于珊的先生来说，这当然是一件丢脸的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把家事告诉给我。我知道他想让我劝劝珊，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觉得他其实是爱珊的，只是不肯以她喜欢的方式。
然而，我无能为力。
我不赞成珊跟大伟的交往，却不忍心戳破她的幻梦，只能默默减少跟她的往来。几个月之后，我接到了珊的电话。
许久不见，珊的声音有些陌生了，然而听上去很愉快。她约我去吃饭，说有好消息告诉我，我愉快地去赴约了。
跟珊并排坐着的，是大块头的大伟。看着我走过来，他为我拉了拉椅子，又把我的衣服和包挂了起来，这是一个体贴的男人。珊一边弹着烟灰，一边满意地看着他。没等我坐停当，她笑嘻嘻地告诉我，「姐们离婚了。」
嗯？我看了看大伟。他没有说话，默默地往杯子里添茶。当时我立刻知道了，这是珊一个人的选择，大伟并没有给她承诺，或者说是归宿。
这消息实在太突然，我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藏起自己的担忧，恭喜她开始新的生活。她跟我讲了离婚的曲折，说以后再也不会结婚了。大伟依然没搭腔，然而我觉得他松了一口气。
离婚，是十分耗人的。珊的先生不肯放手，也不能够原谅她，更不舍得花钱，反反复复折腾了很久。最终，珊放弃了财产分割权，换取了女儿的抚养权，带着不多的行李离开了家，那个她为之付出全部心血的家。
我担心她的将来。以她不高的收入，极少的抚养费，如何支撑一个家？她的父母自顾不暇，谁能帮她照顾孩子？又该如何向孩子解释父母的分开？
然而珊无所畏惧，我唯有祝她幸福。可是，我隐约觉得，这幸福没那么简单。
对于人，我常有别出心裁的定义。比如，我觉得真正的好女人，是那种能当好后妈的女人。她们必须天生善良，那是真正的善良。在我看来，珊就是这样的女人。
她对于孩子，有着天然的兴趣，有着极大的耐心，更有着极强的吸引力。就算再普通的孩子，在她看来也是可爱的；就算再淘气的孩子，在她面前也是服帖的，她就是有着这样的能力。
你看，自从认识了珊，我就失去了做母亲的威严。比比和倩儿，只肯把我当姐姐，而珊才是他们的长辈。他们若是闹得厉害了，我总是束手无策，只能寻求珊的帮助。而只要她一声令下，小崽子们立刻安生起来。
她并不只是惯着他们，批评起来也是毫不留情。然而即使如此，孩子们还是愿意跟她黏在一起。她似乎天生就是一个母亲，所有她遇到的孩子的母亲。
然而，我并没有想过，她会成为谁的后妈。
下一节：《女朋友》（13）
看着我走进来，她热烈地挥着手，旁边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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