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潘,摄影师、电影导演、演员。

何藩,被誉为第一位华人摄影大师,他还被称为“一代宗师”、“华人摄影界的扫地僧”、“东方布列松”。1958年至1965年,何藩连续赢得八届美国摄影学会之世界摄影十杰的荣衔;1950年至1970年,他在国际摄影比赛中连续获奖267次,著有 《街头摄影丛谈》及《现代摄影欣赏》,作品被私人和公共机构收藏--香港 M+ 博物馆、香港文化博物馆、法国国家图书馆、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美国圣巴巴拉艺术博物馆等。







何藩大学就读于钱穆创办的新亚书院(即香港中文大学前身)文学系,在主张“上溯宋明书院讲学精神,旁采西欧大学导师制度”的新亚书院,他接受到了良好教育,爱拿诗词给作品命名,如他私爱的 一幅照片--日暮途远。看何藩的风景摄影,清雅构图不难猜到他是一名导演,但你未必猜得到他是拍摄情欲电影的导演。他于1961年加入邵氏电影,先任场记后转演员,1972年任导演,毕生拍摄电影大多是情欲片, 所导的唯美蒙太奇镜头成为电影学院的教材。考虑到投资回报,电影厂只出资让他拍情欲电影,喜爱特吕弗、费里尼和英格玛 • 伯格曼的何藩在保守的七十年代愿意拍摄情欲片,是理想主义者的务实大胆--他一直梦想着拍摄艺术片。





何藩:“我喜欢菲林,到现在我还是拍菲林。我会用135相机, 虽然会很累,但依然有用6×6。我个人喜欢黑白更甚于彩色,但我有个疑问--是否彩色画家比较优胜,就彩色来说--是否画家画出来比摄影创作有更大的发展?因为我看到不少数码作品,彩色的变化可以说是天马行空,用电脑处理后的效果可以和事先设计的非常不一样,甚至可以出乎意料的好。这可能就是彩色摄影不够绘画出色的原因。有人说我是香港的Ansel Adams,Ansel Adams很注重视暗房效果,做出带有戏剧性、庄严、充满力量的黑色,但我发现他在同一个景色用彩色来拍,就没了黑白的震撼力、魅力和味道。我不是说我有他那么高水平,但我也重视黑白的戏剧效果,亦觉得只有黑白可以做出这种独特味道。”




何藩:“另一个我喜欢黑白的原因,是黑白让我跟现实有某种距离,这种艺术上的距离令我的作品不会太实。我不是反现实或非写实,我的照片即使如何超现实,也依然会有实物的人像、影像。黑白照没有真实世界的色彩,让我可以从现实世界抽离一点。这种距离有种深度感、疏离感,一种半抽象或是超现实的味道,带着点点梦幻的色彩,我喜欢这种似真似幻若即若离的空间和味道。同时观赏者也觉得这距离给他们一种思维、沉思回味的空间,亦提供了空间让作者和观者心领神会去神交相通。我觉得我拍彩色就会失了这种味道。不过艺术是很个人的,这只是我的主观,人家怎么想是人家的事,总之我尽其在我,我也相信观者欣赏的是我的作品,不一定是画意、写实,或者新潮、抽象等不同派系。什么名堂没有关系,总之适合的效果我就将它们放在一起。”





何藩提出两类摄影--写实与非写实,写实以直接手法(如纪实风格)记录现实,非写实则着意呈现另一种真实--更反映个人内在的灵魂精神。他说:“线条、结构、光影,这一幅作品完美地把所有结构呈现。这是一幅经典的黑白摄影作品,还像是画家在纸上迅速完成的素描,是照片也是画作。真正的好照片,不在你的相机本身,在于你的眼睛,你的心,你的脑,不是在于冷冰冰的机器。”他擅长用背光或结合烟雾与光线来营造戏剧感和氛围,无论是摄影还是电影,何藩都乐于用光影制造戏剧感。





何藩:“拍摄时的拿捏和黑房技术两者对作品的重要性几乎是一半一半。我很推崇摄影大师布列松,摄影曾被艺术评论家认为不能与其他艺术形式并列,就是布列松主张的决定性瞬间提高了摄影的地位。布列松认为摄影的独特之处在于它的现场感,拍摄时的决定性时机就是创作的最顶峰,是最完美的人景配合、最高峰的感情表现,并最能真实清晰地曝露事件的真相,捕捉了最高潮的一刻。他主张作品在按下快门的一刻已经完成,后期再剪裁、加工,甚至加特技,已经可以说是不太理想。但我自己是修正主义。摄影受制于很多因素,有时环境不允许你在当时拍到最完美的照片,回去再以剪裁进行二次构图,这算是不恰当的吗?就像是我拍电影,后期制作也是相当重要的,镜头长短的节奏、次序、调度都大大影响最后的效果,甚至可以令电影起死回生。”







何藩:“我很喜欢暗房,可以说是不懂也不太爱好在计算机前做机械性的创作,我宁可守旧、保守一点用暗房创作。用更诗意一点的说法,在暗房创作就如迎接婴儿诞生一样,冲晒、显影、定影,最后影像浮现,捧着照片的时候,那喜悦的心情十足捧着新生的婴儿一样。这种与作品的直接接触和心血结晶诞生时的喜悦,不是机械化创作可以代替。创作事实上是一大享受,这种在暗房创作的感觉我觉得是很珍贵的,它对我来说是享受,不是工作。放弃自己冲晒处理,我认为除了没有感觉,还少了一种享受。但后来没法子,因为我身体的问题。我在香港时自己有暗房,移民美国,身体差了,医生不准许我进暗房,除了因为空气不好,暗房工作也相当伤眼,而且在暗房需要弯腰来放相,我现在腰骨不好也站不太稳。所以就算我不是很懂,也迫不得已要学用Photoshop,不然就没法子继续创作。你可以说那你不喜欢你还用?但你要是不用,即是没得创作,那更痛苦!倒不如在电脑房坐着,垫着腰,在计算机前慢慢做,这样摄影创作就可以持续下去,不然就没得玩,没得享受了。”










1931年,何藩生于上海,乃富商家的独子,后因战乱十八岁移居香港,大半生的时间居在香港,他十几岁开始拿着相机由繁华大街走至孤寂小巷,通过胶片展现香港的每一面。何藩照片里的香港框在独特的角度、线条、对比和阴影里,纪实摄影是记录一个地区一个时代的生活发展和历史变迁,这也是何藩的香港摄影那无可取代的珍贵。何藩亦将自己的作品整理成册并出版,《人生剧场》(the Living Theatre)、《昨日香港》(Hong Kong Yesterday)以及《香港回忆录》(A Hong Kong Memoir)。2016年的6月19日,何藩在美国加州的一间医院里离世。何藩很赞同巴尔扎克说过的一句话--艺术除了感动之外便什么都不是。

后记: 最近频繁地接触到一个概念--超常刺激,超常刺激是指非自然存在的能有效释放动物特定行为的刺激,那是些能激发生物本能、但目的偏离了进化本意的刺激。情欲片便是超常刺激的绝佳例子, 故事情节为夸张的小概率事件,女主角是天生丽质的尤物,黄金比例的脸蛋和身材进一步通过化妆服饰放大优点,后期光影剪接中更是把女主角塑造为“非正常人类” 。(高雅的)艺术创作也大多是超常刺激,你无法在现实生活中找到艺术作品的1:1。所以我对何藩先生一面拍摄情欲片一面黑白摄影毫不讶异,本质如一。看过何藩的代表作《我为卿狂》,故事情节烂俗,但画面的确是文艺片格调,巧妙的拍摄让叶玉卿清纯十足,要知道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电影选角儿让陈冲演火辣的红玫瑰而叶玉卿演寡淡的白玫瑰,导演有趣。超常刺激这个概念经常被神经生物学家、心理学家、机器学习专家提及,也被商家和广告从业者使用来洗脑大众,互联网时代的超常刺激最油腻速食,后果大抵就是吃坏肠胃而失去辨味的盲态。
文字:杨小邪
图片:何藩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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