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红了

（原创非首发，曾发表于集团报纸，文责自负）

面馆里的柿子树  摄影：成亦真

又是一年深秋，听乡亲讲，老家的柿子红了。奶奶，您在天堂可安好？是否也和我一样，怀念故乡的柿子树，想念树上那些红通通的果子。

我是您最疼爱的孙子，您总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还记得，小时候放学回家，刚进家门，我便嚷着，“奶奶，肚皮又饿得咕咕叫了！”您总笑眯眯地从厨柜里拿出一只煮熟的咸鸭蛋，或是从灶膛的柴灰里掏出一只香喷喷的烤红薯，一脸慈爱地递给我，让我先垫垫肚子。在物质较为匮乏的年代，有了您的呵护，我的童年比村里其他孩子更为幸福。而我回报您的，只是一个孩子力所能及的孝顺乖巧，仅这，已经让您非常满足了。

那年秋天的某个周末，我从县城工厂回家看望您。正值柿子成熟，红彤彤地挂满枝头，您高兴地吩咐我帮忙摘柿子。八十多岁高龄的您，牙齿已快掉光，而柿子软软糯糯，香甜可口，很适合牙口不好的您，因此柿子也是您的最爱。

我换下洁白的衬衫，穿上家常的粗布外衣，叫上同村的小伙伴少波过来帮忙，一起上树摘柿子。少波比我小几岁，那时他还是个少年，爬树掏鸟窝可是他的强项，他猴精猴精地几下子就窜到树梢上去了，我在树干中央，给他打下手，接住他摘下的柿子，装满一竹篓后，再传递给树底下的母亲。

奶奶拄着竹杖，开心地看着忙碌的我们。那年柿子喜获丰收，屋前这棵大柿子树，足足结了两百多个，装满了三只大竹篮。临近快摘完时，奶奶专门吩咐我们，留几个果子在树上，给鸟雀们越冬吃，不要全摘光。

我和少波下了树，看到树下的“战利品”，两人欢呼雀跃。我请少波喝橙汁汽水以示犒劳，并挑了十几只最大的柿子给他带回家。

晚饭后，您把柿子拿出一部分，让我给左邻右舍各分送一些。您说，这些果子虽然是自家树上结的，也是天赐之物，理应众人分享。这样的事情，我当然愿意干，在您的言传身教下，我跑东家跑西家去送柿子，乐此不疲。

乡亲们纯朴憨厚，总忙不迭答谢，“真难为了你家老太太，摘了柿子都想到我们！有心了，请代我们谢谢老太太！”

深秋的斜阳下，我看见满头银发的您，手扶竹杖，深情地凝视着门前已摘下果实的柿子树。您说，柿子树是你爷爷当年种下的，柿子柿子，可以吃四代人呢。老人家语重心长，所言近乎哲理，我忙点头称是。我担心您又睹物思人，想起已故的爷爷、父亲，忙搀扶您回屋休息。

母亲按照您的建议，把余下的柿子再分拣，青涩些的放在小麦缸中储存，其余的码在竹质蒸笼里等它完全熟透，再拿出来食用。因此，我们在冬季回家，依然能够吃到香甜软绵的柿子。

我挑了一个最软和的柿子，剥好皮，递给您。您一边吃，一边笑着说，今年柿子丰收，明年可能会结得少。这颗柿子，您吃得极慢极慢，好像要把它的香甜珍藏到心里去。

第二年夏天，奶奶安详地去世了，享年八十九岁，没能等到秋季柿子成熟时。听母亲说，那年柿子果真结得特别少。乡亲们看到树上的柿子，又想起您，感念叹息不已。

奶奶，又一度秋意深浓，我们的柿子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