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的菜花1415926
原创非首发
2023-2-118:40吉林
顾香蕊嫁给袁十四的那一年,其实大娘子是酸掉了牙的。
先不说那长龙一般的聘礼,那可是十足亮瞎了不知多少京都权贵的“狗眼”，就说袁十四大婚时堂上贡得那一卷明黄圣旨,大娘子的眼珠子便要瞪出来了。
她顾香蕊凭什么呀!
说穿了亲娘也不过只是当年主君房中的一个通房，还去世多年，主君恐怕连她的鼻子眼睛此时也早就记不清是浓是淡了。
却没想到，这半生已过,她的女儿竟然还有这般福份，配给了皇上视若亲子的袁小将军……
那可是临海侯家的嫡亲儿子呦!
想着想着,饶是大娘子是菩萨心肠,可以胸怀天下苍生也忍不住心中越发酸了,瞅了瞅自家的那木讷女儿，一见了这气便不打一处来，狠狠的照着顾香兰的腋下掐了两把。
“你看看，你四妹妹，同样是花朵一般的年纪，她却只是个低贱的庶出,今天却可以攀上袁十四这根高枝，而你呢！明明是当朝太师的嫡亲孙女，自小还养在正室大娘子的屋里，琴棋书画，哪一样不比那小蹄子强上许多,可现如今反而要滞在家中，这是个什么道理？"
大小姐顾香兰听了，欲哭不哭,双眼含泪，万分委屈。
"是，母亲教训的有道理!”
顾大夫人见了女儿这般娇柔作做的派头，没忍住干脆厌恶的一抹脸。
"大喜的日子，你这是干什么？故意弄出这种派头是在恶心我吗？你是府中嫡女，将来夫婿无论穷富，那也是要嫁过去做主母,当家作主,主持府中中馈的！怎么老是哭天抹泪的一副小妾的派头，也不知随了哪个!"
顾大人听了自家大娘子的碎碎念，是越发心烦，当初要不是母亲执意为他定下这车骑将军府的姑娘，他也不至于窝心了一辈子。
“你看看，你这行为举止，哪里有一丝丝女人家的温情！你差不多行了,也不瞧瞧今个什么日子!"顾大人忍不住出言训斥道。
“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怎么滴,我偏要说,你又奈我何！混了一大半辈子，还是每天只知道风花雪月，芝麻绿豆一样的官衔，本夫人稀罕便叫你一声主君，赶明惹急了我,本夫人便叫你滚蛋!"
顾大夫人拍了拍裙卦上的尘土，一脸满不在乎，都快要把顾大人的脸都气蓝了。
反正她有五个哥身全在朝廷担任将军之职，有出息的子侄也不在少数，还惧他一个五品小吏不成?
"你个泼妇!”
顾大人酝酿了半天，最终发现自己还真惹不起这个“浑不吝”。
"呸!"
顾夫人在下人关门之前还朝顾大人啐了一口，然后便把自家的主君关在了长街之上，还真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什么东西！要不是老太老太一生贞烈,我都要怀疑他是否真的姓顾了，人都说虎父无犬子，等嫁过人我才晓的,恐怕也不尽然！”
顾香兰在旁边看得一脸惊诧，那娘亲家族既然如此显赫,那为何偏偏又下嫁给了自家爹爹呢!
顾夫人好似想到了什么,低头思索半天,突然,双颊又染上了一丝绯红。
"还不是老娘当年一时不慎，被你爹的美色所惑!"
“美色？"顾香兰还真是一言难尽。
接看顾夫人又没落道："只是呀！自打我生下你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之后,你爹府中便流水一样的抬小娘，我们俩,便渐行渐远了……”
顾香兰见娘亲伤神,便咬着腮帮子，指天发誓。
“娘亲,您放心,将来女儿定是要出息的,好让娘亲也享享清福,顺带也让爹看看咱们大房的气魄!”
“噗嗤！”
顾大夫人瞧着女儿这副样子,倒是成功的被逗乐了。
她一个姐儿，又能出息到哪里去？
又不能替父从军，也不能混迹考场.
只是将来呀!自己女儿若是能寻个可靠人家,夫婿切莫要像她那个负心的爹爹,自己便可以暝目了。
可话音未冷，顾大夫人是万万没有想到呀！自己这个平日里八扁担打不出一个响屁的女儿,竟给自己捅了个天大的篓子。
也就在顾香蕊出嫁的没几日,宫中便传来消息，皇后召见顾大夫人,还特地阐明,“甚是想念！”
要说这顾大夫人虽然也是出身高贵，与皇后相熟，只是毕竟君臣有别，她出身武将之家，并不方便结交皇室，二人相见,也就寻常的不冷不热,哈拉两句,根本就谈不上“想念”二字吧!
就在顾大娘子忐忑之际，环佩吓当，有一美人从帘幕后缓缓而出。
起初,顾大娘子还以为是皇后,刚要下跪见礼,可来人的一声“母亲”,却如同炸雷一般，在她耳边响起,险些把顾大娘子给惊了个跟头。
"你是我兰儿”！顾大娘子也不是个傻子，约摸也猜到了七八分，气得整个人都开始哆嗦。
“咳咳咳，顾夫人，你女儿现在已经是皇上的兰妃了!”
皇后干咳两声，随后而出，她女儿只比顾夫人小两岁，而自己又是袁十四干娘，这辈份,实在有些凌乱。
顾夫人把脸一沉，顾府中人并无入宫的门路，想必这个小孽女是利用了顾香蕊了,想到这，也不由得心中一寒。
"孽女,你还要脸不要?”
“娘!"
顾香兰跪在娘亲脚下,哭得楚楚可怜凄婉动人,赏心悦目。
皇后突然就明白皇上留其在宫中的目的了，其实就算她是个花瓶，如此清新淡雅，也是好的。
"咳咳……咳,顾夫人,其实皇上也并非是你想得那样不堪，虽然年纪是大了些吧!可想当年也是国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又是一国之君，你女儿入宫之后，也配享妃位,不算委屈吧!"
顾大夫人柳眉倒立:"她为了自己能够勾引圣上,不惜利用手足,陷庶妹于不义，这样的奸妄小人,若是留在陛下身边，将来难免就成了祸害！”
皇后："夫人言重了吧！俗话说牛不喝水你还能强按头吗？兰妃先前或许是动用了点小手段，可陛下若不是喜欢兰妃,事后也不可能封妃,拉出去一刀杀了岂不干脆?所以说呀!圣上对令媛，恐怕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顾夫人眼珠一转，那不行呀!她苦熬一生，可只养了这一个女儿,若再去了那吃人的后宫，岂不羊入狼口？
顾夫人："兰儿是我的嫡亲女儿，自小秉性不纯，惯会追名逐利。若是将来再一不小心身怀龙嗣，那岂不成了娘娘的大患?"
这是亲娘吗……
皇后:"那夫人就多虑了，咱们皇上节俭,所以后宫嫔妃并不多，也几乎全是先前的老人，全都上了年岁，已经多年没有龙嗣诞生了……若是兰妃能一朝中第，为陛下再添个一儿半女，那不但是圣上的福气,也将是你顾家所有人的福气！”
听了皇后这一般话,顾夫人这脾气是怎么也压不住了。
“敢情今天是您就是非要留下我女儿给你家老头子做小妾了，是不?"
“是!怎么滴?本宫的夫君乃天下共主,为何就配不上你一个五品小吏家的女儿了！"
说着说着，二人全是性子急的人，就全上了头，开始不管不顾的争辩。
顾大夫人是在被送出宫的软轿上还再生气,头顶直冒白烟,今天若不是有兰儿和宫婢们拉着,她非一顿老拳，把皇后的门牙掰下来不可。
这天样的官家，什么玩意儿，简直是老不羞……
顾大人是在听说自己娘子被气病了,第一时间,打马从落雁阁飞奔回府的。
尽管他的外室柳绵绵是如何的温婉美貌,可仍然留不得他一颗归心似箭。
"夫君～～"
柳绵绵出身歌妓，一双玉手，绵若无骨，十三岁便跟了顾大人,仗着双眼有两分长得像顾大娘子,这几年可谓是独占主君恩宠。
顾大人急忙蹬上靴子，把人往地上一掼。
"你可拉倒吧！她家兄长皆是圣上的基石,左膀右臂,她不但是我的夫人，亦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前途……相比之下,你的贱命才值几两银钱!"
"你！”
柳绵绵气得小脸刷白，却也不敢发作，若真开罪了顾大人,她就还得滚回那暗无天日的下作地方,她是真害怕了。
顾大人一进屋，便蛰天蛰地的一顿乱叫。
"我的亲娘呀!本官的夫人呦！怎的好端端突然便病成了这个样子?"
顾大娘子原本正愁容满面，却被他一声亲娘，逗得笑岔了气。
"你这龟孙,自家女儿出了这样天大的事也不管不顾，这会儿本夫人都被气病了,你却只管浑说,气得人心肝都不消停！"
"儿子不敢,儿子我可不敢气您老人家呢!'
顾大人边说，边装模作样的扇自己的耳光。
自己这夫人，年轻时便这样,占便宜没够,专爱给旁人充“大辈”,只要自己不要脸皮，待她发作之时,娘呀？姐呀！的乱喊，哄她，她一准乐得花枝乱颤。
只是这几年儿女们都逐渐长大了,她对自己是越发冷淡了。
自己这小妾是左一房右房的抬，可她却不再闹了，也不再关注自己。
再后来，自己的许多庶子女落地，她更是干脆把自己哄去了别院，跟外室住在一处，好像自己也许久没有如此哄过她了……
"你这浑蛋,我这一生,跟你煎熬了一场,只得了这么一个丫头，你快拿出家中主君的威风来,把咱们的女儿寻回来呀!"
顾大人虽然流连花丛一生,可对于这个大娘子,二人可是原配的夫妻，青春少艾的情份，一见娘子落泪，便也被挤兑出了真火,抬屁股便要入宫,却被顾大娘子一把拉住。
"等等，待你入宫，又该如何行事?"
顾大人沉声说道:“本朝从无斩杀文官之先例,待我入了宫，便一头撞死在玉阶前，等他还了女儿，你们便赶紧回娘家，请求各住舅哥庇护,这一世终归是我负了你……若不是你嫁了我，你原本有大把的清闲富贵日子过，也不至于受这个闲气,最终连自己的女儿也保不住…..,"
妻俩隔阂半生,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抱头痛哭。
当然，最后顾大人也并未撞死在玉阶前，跑去圣驾面前死谏，倒也不是他没有那个勇气,而是袁十四夫妻回门,带来了一个惊天消息：顾香兰，她有了身孕!
十个月后,皇上因为晚年添丁，而大赦天下。
小皇子落地便被册封为“福王”,诸位皇子,皆以成年许久，不少儿女都比他大一轮，大局已定，自是构不成危胁,反而会倍加宠爱，福报无双。
只可惜袁十四戎马半生，到头来顾香蕊却只添了个女儿。
生产的那日顾大娘子，手持两把菜刀，守在产房门口,安慰顾香蕊。
"丫头，别看你并不是从我肚皮里爬出来的，可好歹我也是你的嫡母，终究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若是等一会儿，袁十四嫌弃她是个丫头，咱们就先废了他，然后再和离,咱们府上现在也是出了娘娘的人了，并不惧他!"
顾香蕊不知不觉便湿了眼眶，这大娘子平日里虽然说话刻薄莽撞，可她们这几个庶女，几乎全是个个高嫁；几个庶子，到了年龄也全都走了科考。
他们今生能遇到这样的大娘子，终归是老天爷厚待他们了……
三十年后,顾老夫人寿终正寝。
顾大人那时早已归隐，也鼓动不来那风月事了，成了一个白发老叟，面对一屋子的儿女，他独独拉着顾香兰的手。
"你母亲没了，我这一生，终究负她良多，得赶着去底下给她当牛做马了呀!"说罢便没了气息。
“但愿长无别，合形作一躯。
生为并身物，死为同棺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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