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怀念我的父亲
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见一老头写毛笔字,特别庄重神圣,便吵着要父亲教我。那时年幼,不知父亲是被下放到农村劳动改造的,隔三差五还被批斗,并不理解其难处和苦衷,吵着嚷着,为此,还挨了好一顿训。
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亲听说国家有文件精神,准备给他们类似的一大帮人平反,心情向好,便开始教我写毛笔字。但是,依然迫于生活的压力,父亲的心情常阴晴变换,我对写毛笔字的好感逐渐消蚀。五年级的时候,因写毛笔字被父亲狠揍一顿,不仅当初想写毛笔字的欲望荡然无存,甚至开始讨厌写毛笔字了。
初中以后,我竭力争取报考离家较远的住读学校,有意远离父亲,逃避写毛笔字的痛苦。后来,父亲平反去了省城工作,便再没时间管我。
大学毕业那年,父亲要我去文联。说我有天赋、有文才,字也写的比很多人好,生来就是写字的材料,如果好好练习,以后会很有前途。而我,却毅然放弃了公务员待遇(我当时被分配在财政局)外出打工,让父亲从此再没机会和我说毛笔、说大字、说书法。
那时的我,以为自己今生今世永远不会再摸毛笔!
三年前,父亲去世。弥留之际,说他此生最大的遗憾是当年没能说服我学习书法。他说从小就看好我,现在更加看好!他说我有训诂学基础,文言文好,又懂文字结构;懂平面、懂建筑设计,有很强的审美能力;长期做管理,统筹能力、分析能力、研判能力也很强;又是中文专业毕业的,写作能力不差;加之这些年走南闯北,很有见识……只要认真把他书房里那些书贴字画好好看完,以后很有希望在书法方面成就……最遗憾的是,他在管文联的时候,本可以好好培养我,安排好我的人生未来;但我偏不去,还为此漂泊他乡,这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我的不孝在于很多时候太有主见,以至于对父亲的话少有重视。就算是今天,我对书法界、书法圈的人和事也知之不多。总觉得父亲的肯定多基于对自己儿子的偏爱!
但是,有一点比较意外。那就是父亲当时对我极高的评价,不仅是我从小到大从没有听到过,甚至是我这一生中想都没敢那样想过。因为,我知道父亲一直非常自我,也要求很高。说到他当年苦心为我着想的用意,让漂泊多年、辛苦奋斗的我特别深有感触和体会。那些话语,在他极度疲惫时有气无力地说出来,却分外清晰,一字一句敲击我的心灵,深深地震撼着我!
安葬父亲后的第二天夜里,我在父亲的书房呆了很久。时隔26年后,我又重新拿起了毛笔,饱蘸墨汁写下了充满回忆、忏悔和伤痛的文字——《拾笔再习书以慰父灵》:
年少乱挥毫,身秽犹污口;父怒字不端,竹尺累鞭手。舞象远三道,克壮逐九州;终日五笔忙,文房四宝丢。春草岁岁绿,艺业年年瘦;晨昏二十载,天凉仍是秋。
欲静风不止,欲养亲已休;昼思儿时景,夜梦考秉授。丑寅悄然醒,啼笑恨天游;重习蒙恬技,晚来抚冥愁。俨今何适所,烦问墨浓否?乞求弥罗宫,递与我父收!
想想以前,自己为了逃避写毛笔字,‘舞象’之岁便不顾天道、地道、人道;‘克壮’之年又远离父母。总以为自己多能干、多了不起,在外打拼二十多年,不但事业上并无太多起色,反倒错失了许多亲情人伦的机会;现在再想尽孝,悔之晚矣!特别是在父亲去世以后,无论白天黑夜,常常不自觉地想起他以前教我写字、秉笔以授的画面。我一定要重新拿起毛笔,再习‘蒙恬’技法,用迟来的努力安抚父亲冥界的幽思!我多想把这篇文字拿给父亲看看啊,问问父亲写得怎么样?好不好?墨浓了还是淡了?但我现在已经不知道父亲住哪里了?只能把它烧化,虔诚地祷告、乞求主宰天堂的昊天金阙无上至尊高天上圣能把这页纸转交给我的父亲……!
如果说以前我仅仅只知道拿毛笔写字的话,重拾毛笔以来,我开始逐步认真学习什么叫书法!了解了书法的历史、传承及文化;知道了写字的形式、内涵和技巧;明白了书法的用笔、结构、章法、墨法;也慢慢开始认知自己在书写方面的巨大差距。但令我苦恼的是:我知道不足,也知道该怎么改进和提升,却苦于工作太忙,没时间临帖、练习、改进,连认真研究、构思一件作品的时间都少有。
尽管父亲去世后每天我都会四五点左右起床看书写字,但总觉得时间太少、太不够!白天上班,不是电话短信微信QQ钉钉OA打扰,就是不断地人来人往......
写一个榜书的 ‘佛’ 字,希望天堂的父亲能看到,晚上入梦教我!
写给父亲的字和诗愿如来大佛庇佑我天堂的父亲,告诉他老人家:我们一家过得很好!我更会在书法方面努力~不管未来如何,此生再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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