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22 星期六
熟悉的情景
只要想到从前的雪，就想到树林前的那片空地，空地上积雪很厚、很白，反着明晃晃的太阳光，刺得人眼睛疼。雪上有两条很窄的路，只能容一个人通过。这两条路穿过树林，通向我的小学校。
马上放寒假了。在这片雪地的小路上，我被走在后面的两个同学冷嘲热讽地数落着，他们没提名字，但我知道说的是我。在刚刚结束的期末考试中，我没让他们抄我的卷子。
五年级上学期期末，全镇小学统考，外校的老师来监考。一个人一张桌子，座位是先排好的，成绩好的学生和成绩不好的学生穿插着坐，意图不言而喻。我当时也明白，可就是心里别扭着，想要好成绩，为什么不自己学呢？为什么要看我的卷子?要说人三岁看老，我如今的执拗性子那真是与生俱来。
那次考试得多少分我忘了，班级的成绩如何更不记得，除了在雪地上受到两个同学的数落，这件事情的其他影响我都忘了。后来，其中一个同学随家里去了镇上，初中三年级时去镇上读书，她还热情地邀我去她家玩儿，她好像把那件事忘了。可我没忘，随着一天天长大，我对自己当年坚持的立场越来越动摇，我那样做对吗?但错在哪里呢？
像那片雪带给我的眩目，世间好多事真不是非黑即白，太难给出定论。
初中二年级那年冬天很冷，下了一场大雪，早起看情形骑不了自行车，就和另外两个小伙伴约好走路上学。学校在八里地以外的另一个村子，步行怎么也得一个多小时。
那年代乡村都是土路，路面布满深浅不一的车辙，天气好时可以将就着走，这大雪天一片白茫茫，人只能凭感觉向前迈步。我们走了全程的差不多三分之一时，一个男生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赶过来。他显然是出来晚了，很费力地蹬着自行车，自行车左摇右晃、随时要倒的样子。不出所料，就在超过我们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啪的一声，他连人带车一起摔在雪地上。
男生的书包原本绑在车后座上，这一摔书包从绳子里脱出来，两本书散落到地上。他自己的一条腿被自行车后轱辘压着，整个身子斜躺在地上。我们三个在这一幕面前不知所措，站住了。那时候乡村的孩子们思想闭塞得很，男生和女生之间基本不说话。这个男生家是外村的，临时住我们村借读，彼此更不好说话。我们小学时在一个班级，我知道他聪明，非常的聪明。
就在我们发愣的空档，男生从自行车下面抽出腿，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坐在了高出路面的车辙上，低着头。我们从他身边走过去，没怎么看他，他也没抬头。
走出十几米我回头看了一下，他已经扶起自行车，正在重新绑书包，雪地上除了我们走过的痕迹，一片白茫茫。我想我一开始就应该帮一帮他。
多少年了，我始终记得他一个人低头坐在雪地上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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