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人生旅途

奇妙的人生旅途

文/晋道蒙

星期天和同学春树去万达广场逛街，在穿过地下通道步梯的转角处，看到了一个男人蹲在角落里卖草莓。直觉告诉我这个人有点不一样，我就驻足观望了一会儿。

这个人五十岁上下的样子，穿着夹克衫，戴着个就旧运动帽。不同于其他卖草莓的人，他从不吆喝，买草莓的人走近时他时就会往下拉一拉帽檐。

他从不多说一个字，更像是给别人临时照摊的人。

顾客问：多少钱一盒？

答：20。

顾客问：你这草莓甜吗？

答：甜。

顾客问：30两盒卖吗？

只是轻轻地摇着头。

春树觉察到我的表情，以为我肚里的馋虫，催促着草莓的香甜。他便径直走向草莓摊，同时扭头对我说道：“稍等，我去买一盒回来！”

一会儿，春树手捧一盒草莓折了回来。对我说：“我的兜里只剩下20元现金，那个人没有手机支付二维码，你借我100元！”我惊讶于春树的话，忙从口袋里掏出递给春树了。

逛的也累了，我们就在商场里的椅子坐下。我和春树吃着草莓，他给我讲了刚才卖草莓的人的故事。

原来春树买草莓时认出了那个卖草莓的人，竟然是他们厂子原工会主席孟洪九。

春树入厂时，厂里效益还行，职工的福利也好。尤其对于这样一个三千多人的大厂来说，孟主席可谓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那时发福利，都是整车的往回拉，带鱼、猪手、羊排堆在职工之家的大房子里。

发放福利的时候，更是人山人海，如同赶集一样热闹。只见老孟站在职工之家门口，左手叉腰，右手夹着香烟，圆碌碌的大肚子上面摞了个油光可鉴的大背头。老孟一方面指挥着工会干部加快发放速度，一方面对着人群喊道：“我看看谁在往前挤？谁在插队？我今天就给他缓发！”

在拥挤的人群后面有两个俊俏小媳妇，显得不慌不忙。其中一个说道：“让他们挤吧，我的福利每次都是老孟派车送到家里，都不用从楼梯往上搬。”另一个扁了扁嘴说道：“我一般不着急领，厂里买的量多，每次能最后领个两三份！”

那时厂里的活动也多，除了像三八妇女节、五一劳动节和元旦这些节日必须要搞活动外，还能创造出不少搞活动的“节日”来。

搞活动职工当然高兴，参与的人或多或少得些奖品；与老孟关系好的人得到的实惠更多。以至于老孟的人缘在厂里可能是最好的。

有时老孟走在厂里僻静的路上，可能突然会窜出一个小媳妇，挽住老孟的胳膊；给老孟汇报工作的人，往往一个刚走，下一个就开始敲门了；老孟下班后的生活也是相当繁重，一个饭馆喝完，必须赶往下一个，按老孟的说法就是不能脱离了群众。

老一点师傅们，闲聊时也说起过，老孟是技校生入厂，能干会干，往往也能干到领导的心坎上。和老孟一起入厂的大学生也不少，能成为中层干部的却不多，老孟属于技校生里的奇迹。厂领导的爱好老孟自然门儿清，李厂长喜欢打桥牌，厂里的桥牌室布置的温馨舒适；王书记喜欢游泳，厂里游泳比赛组织的有声有色；领导们家里的大事小情，总有孟主席的身影。

转眼到2012年，国有企业面临大刀阔斧的改革，来推动企业的高质量发展。厂里的领导们有的到龄退休，有的调到别的单位。生面孔的领导班子走马上任，厂里首先进行了人力资源和组织机构优化工作。由于工会与综合部的合并，合并后的部门领导由一位年轻人担任。老孟的年龄接近了50岁，在不情愿情况下办理了提前退养手续，这样老孟每月拿到手的钱不到两千块。

退养后的老孟，厂里的事也不用他再操心。找他的人也渐渐少了，有时一天也接不上一个电话；常来家串门的那几个铁杆朋友也不知了去向；馋酒了，竟然是自己陪自己喝的，当然了老孟肚子也小多了。

因为儿子毕业了，也没有出去工作，所以老孟才干各种活添补家用，沧桑岁月已经把老孟雕刻成一个小老头。

后来，春树说：“刚入厂时老孟就是他的偶像，但是这样一个大人物直到退养离开厂时也不曾认识过我。我买了六盒草莓的原因是：有一年元旦搞完活动，站在职工之家门口两手空空的我，被老孟塞给过一包剩下的洗衣粉。”

人世间的事情真是奇妙！你羡慕他的人前尊贵，却看不到他的背后受罪。你看见过他的落寞与窘迫，却不知道他曾经的荣耀与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