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哥

与炮哥初识是一个下午，当时正在球房打台球，炮哥走过来递了一根烟，于是我们就认识了。男人之间的交际往往从一支烟开始，来来来，点上点上，故事就开始了。而女人之间，炮哥一度认为是比谁胸大，小的那一方会说，哇，你真大，而大的那一方就会谦虚道，哪里哪里，于是俩人就愉快地相识了。炮哥描述这段场景的时候嚼着槟榔咧开嘴笑，槟榔和香烟的气息扑面而来，画面感极强。

之后我们经常一起打球，炮哥身边的女孩如同走马观花，隔几天换一个，球技也越来越精湛，从最初的被虐到拿比赛冠军，也不过一年光景。有一天我问他，这两件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潜在的关联，炮哥一脸诧异说，你误会了兄弟，昨天那个是我姐。炮哥说这话的时候满脸认真，并且会在当天晚上宵夜小酌的时候强调一次，外加一段关于他俩初始时间从小学三年级起的无比凄美的故事。这一段故事往往能够消耗两箱啤酒。昏暗的灯光下，炮哥抽着烟，摇着头，喝得唏嘘不已。炮哥说，自己一生中最爱的女人已离他而去，这是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我问他，那个女人为什么会走，炮哥喝了一口酒，说，他妈的，被老子赶走的。

在许多个不眠之夜，炮哥总是拉着我吃宵夜，炮哥说，自己做了太多错事，游戏人生，浪费生命，来，干了。炮哥说，最对不起的就是父母，为自己的幼稚买了太多太多的单，来，干了。炮哥说，女人这东西，真的无所谓，来，干了。炮哥说，其实我不喜欢喝酒，每次喝多了回去躺在床上，心里都特别难受，那戒酒的决心，连自己都怕，来，干了。炮哥说，啥也不说了，来，干了。有时去KTV里唱着他最爱的那首在人间。他说在人间没有谁活着不像是一场炼狱。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想说一句也有例外，比如炮哥。也许是麦克风的声音太大，这一句炮哥始终也没有听清楚。

有天夜里回家路上，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中年男子冲我们慢慢走来，炮哥赶紧上前，亲热地打着招呼，并且为他点了一支烟。炮哥说，你早点回去休息。我说，你自己每天都晃悠到这个点，还管别人。炮哥严肃地说，他脑袋有病，生活很难，为灾区捐款的时候还捐了一百元。一百元啊，炮哥激动地说，他平时连三块钱一包的烟都舍不得抽，你看看我们，还不满足。

炮哥是不是真如他所说，我不得而知，毕竟在这个小城市的每一个酒吧KTV大排档，都能看到炮哥的身影，但至少当时，我能察觉那一股真诚，的确来自遥远的内心深处。我常常在想，是否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无奈，年龄，或者特别的经历，让他不得不做出这样或那样的选择，就像炮哥这样的人，也开始认认真真地上着班，拿着那一份曾经不够一夜挥霍的工资。

我问炮哥，炮哥点上一支烟，若有所思，却不言片语，转眼间又去忙身后的事。

也许脚下的路确实艰难，但是你看这芸芸众生，谁他妈不是硬着头皮咬着牙，一步一步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