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海晴到家是在中午,14个小时的火车让她下车时有些恍惚。
不,令她恍惚的并不是火车,是她重新站在这片土地上的茫然无措。
距离那个大雨将至的下午,已经过了七年。
时间一直是一个伪命题,在它的流逝里,是没有时间的,只有流逝暂别一个段落,才显现出痕迹的标志,而这个痕迹也不是什么有价值的意义,不过是标志而已。
这就像一个人站在一个房间里,当其身处这个房间时,这个房间于其来说只是墙壁,沙发,电视机,桌椅,它被切割成更重于或者更细微于房间的东西,而关于房间这个概念,如果其不刻意去琢磨,是隐于思想之内的。
只有当其走出房间,暂时摆脱房间的封闭,这个时候房间这个概念才真正属于房间。但是又有何用呢?
当其走出了一个房间,并且再也不能回去,也便再不能使用其间的沙发,电视机,桌椅,其便彻底沦为了一个空洞的概念,一个标志。有意义的,只有曾经在其中的记忆。
但是记忆,又偏偏是最真实的谎言。
苏海晴在七年前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以为她在这里的时间将会以那天下午作为最终的标志,她费尽全力从这个房间里逃出来,在大雨淋漓里亲眼看见自己如何将它关闭,如何为它上锁,如何怀揣着幸福和永久在雨幕和火车里像越狱的犯人一样,侥幸地冲着远方逃离。
苏海晴跟随着人群往外走。
火车站也经过了翻新,干净明亮的地面,宽敞的站台,规整的出站人群。
一切都完全不一样了。
她印象里的破旧和晦暗已经不复存在。
秋日的阳光柔柔地撒在站台边缘,像是一道金灿灿的花边。
站外是一片深绿色的山野,野林里有云雀的叫声,也许还有松鼠在树林里奔跑的声音,有莺鸟清丽的歌声,有黄牛一边吃草一边蹬脚和低呼的声音。
她走到站台边缘,下面是黑色的铁轨和灰色的石子路。
苏海晴抬头望了望头顶蔚蓝的天空,像是一面蓝色的巨大镜子,她一瞬间想,能不能像酒店大厅里的天花板一样,在其中看见她自己的脸呢?
也许她的脸就在其上,就在白色的云朵和蓝色的天空之上,遥远又深情地朝下望着她,只是阳光过于明亮,地面上的她看不清楚罢了。
她笑了笑,重又往出站口走。出去那刻,她再次回头往那个记忆中的位置看了看。
地面干燥,黄色地标,有几棵干枯的杂草不知为何掉落在那里,百无聊赖地躺着,像躺在门前藤椅上晒着太阳的老人,无所事事,只是在风的作用下微微颤动着枝叶。
那天下午的大雨,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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