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改编自《崩坏3》漫画：绀海篇。
人物、组织、世界观均取自该漫画。
［为方便读者阅读，特意把上篇、中篇、下篇和为一篇完整版。］
（一）
在西伯利亚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太阳在朦胧的云中若隐若现，光秃秃的数枝刺破雪地想外伸着，几块装甲车的残片凌乱散布在雪地上。在一处略微隆起的雪地里，代号为“银狼”的少女伏在雪中，背上盖着一张白布，手里握着一杆同样覆盖着白布的SVD狙击步枪。她的眼睛紧盯着瞄准镜，卷发和睫毛上挂满盐沫似的雪尘。她已经一动不动地埋伏了一上午，埋在雪中的下身几乎被冻僵了，但她必须极其耐心和冷静，狙击手的经验告诉她，在这片极其简洁的雪原上，无处不暗藏着危险，环境的无声也并非宁静，而是肃杀，正如猎鹰在即将扑向猎物时空气中的死寂。在战场上，半点动作都可能导致死亡，她必须忍耐下去。少女想着，从身下抓出一把雪塞进嘴里，缓解饥渴，继续透过瞄准镜观察。
她的目标出现了。
远方的公路上出现一支车队，军车行驶到半路突然停住了，从军车上走下几名军人，其中有一位年轻的女军官，长着金色的长卷发，身穿军绿色大衣，嘴上抹了口红，和另一伙到来的部队交谈着什么。
少女缓缓移动狙击步枪，在心中计算好风速和重力，把瞄准镜中央的十字线套在女军官的头部。在少女这一系列专业动作中，已经有几十名高级军官随之离去，这一次当然也不会有例外。少女毫不犹豫地，缓缓扣下扳机。
但在下一个瞬间，那位女军官转过头，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透过瞄准镜可以看清，那眼睛分明是在盯着自己！少女的心悸动了一下，她很快意识到在一千多米外女军官不可能看得见她，这一定是错觉。少女心想。
“以为我没有发现你吗？小狙击手。”
少女的身体猛地颤抖一下，这声音分明来自距离极近的身后！少女转过头，那个女军官像幽灵般站在她身后。
这……这不可能！
一股疑惑和恐惧之情涌上大脑，军人的直觉告诉她这绝非幻觉，杂乱的情感很快烟消云散，既然自己已经被发现，眼下要做的事也只有一件：殊死一搏！
“去死吧！魔女！”
覆盖着雪的白布被猛地掀开，少女大喝一声，从腰间抽出匕首朝女军官扑过去。
“嘁，还是太嫩了。”
女军官冷哼一声。少女的身体突然像被抽去筋一般疲软无力，忍不住跌倒在雪地上，手中的匕首丢在一边。
“安心睡吧。”
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女的意识也随之停滞，在弥漫着黑雾的视野中，她看到女军官正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二）
一片黑暗的意识之海中，不见一丝光亮，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我这是死了吗？”少女想。但意识之海很快有了波动，像是一块石子坠入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感觉也很快出现了，那竟是温暖的感觉！少女十分陌生，她原本以为是一贯的冰冷感。在零下三十度的西伯利亚，在军营中，即使手捧着火炉，背后也是刺骨的严寒。带着奇怪的感觉，少女抬起手臂，像是一位落水者想抓住什么东西一样，而她感觉自己的手确实抓住了什么，少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抓着一位女孩的手臂，那位女孩正俯下身子，用充满好奇的蓝色大眼睛看着她。那位女孩的短发蓝得发黑，眼睛也如蓝宝石般碧蓝，那是比河水深一千倍的蓝，不，或许一千倍的蓝也叠加不出那这种效果。望着那位陌生女孩，少女的脑中闪现出一个词：海。
陌生女孩看见少女醒来，目光短暂地与她交汇，似乎是害怕，生怯地缩回手臂。
“希儿，离她远些。”
少女这才发觉，在不远处的墙角，那位她准备击毙的女军官也在。那位名叫希儿的女孩听到，立即跑到女军官身后，露出半边身子好奇地打量躺在床上的少女。
女军官走到床沿，坐下来，对少女说，“我的身份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逆熵组织上尉，可可利亚。”他随即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叠金属铭牌，摆在少女面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率领的暗杀小队已经全部被我和我的部下干掉了。”
“那你为什么不杀我？”少女问。
“我不杀小孩子。”可可利亚说。
“那……你要做我的主人吗？”
“主人？呵，真是恶趣味。”可可利亚皱了下眉头，“那些训练你的人都对你做了些什么呀。”
可可利亚俯下身子，温柔地看着少女：“我不会做你的主人，我会做你的妈妈。”
“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你会明白这个词的意思的。”可可利亚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布洛妮娅，布洛妮娅•扎伊切克。”
“好的，布洛妮娅，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布洛妮娅打量了一下周围。这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场景，与她以前生活过的军营宿舍完全不同。这是一间四壁白净的卧室，头顶上挂着明亮的日光灯，正对面有一座书架，左边的墙壁上开了窗户，窗台上摆着几盆翠绿色的盆栽，虽然窗外依旧是凛冽的西伯利亚雪景，但是房间内却温暖宜人。床边还有一个小茶几，以及一个电暖器和一盏台灯。虽说没有浮华的装潢，但在布洛妮娅眼中，这是只有高级军官才能拥有的奢侈。
布洛妮娅正出神地看着，可可利亚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盘食物，放在床边的茶几上：“这是你的午餐，布洛妮娅，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有事情要和你谈。”
布洛妮娅低头一看，那是一碗冒着热气的俄罗斯甜菜汤和几块大列巴。可可利亚转身离开房间，希儿也跟随着可可利亚。布洛妮娅的目光一直紧随着希儿，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情感在涌动，说不上是好奇也说不上是疑惑，她总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丝线，将自己的人生与那位女孩的人生连在一起。
（三）
布洛妮娅后来知道，自己被带到的地方，是可可利亚设立的孤儿院，里面收养了因各种原因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们的年龄和布洛妮娅差不多。
近年来，随着崩坏的爆发越来越频繁，为对抗崩坏的需要，逆熵组织开始着手研究能够操纵崩坏能、在崩坏中生存下去的人。
2000年，西伯利亚发生大规模崩坏，无数儿童流离失所。他们当中的多数被军方收养，培养成冷血的杀人机器。为了拯救这些孩子，原特种部队上尉可可利亚离开了军队，在神秘组织逆熵的帮助下，建立了可可利亚孤儿院。目的除了收养孤儿，还为了从中找到对崩坏能具有一定适应性的人，来为逆熵组织的研究提供实验品。对于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孩子们，可可利亚自然会感到于心不忍，但为了抵抗崩坏，拯救更多的人，她必须这么做。
距离布洛妮娅来孤儿院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一天，可可利亚把所有孩子召集到一张桌子前，桌子上拜放着一台金属仪器，其上悬浮着一个亮晶晶的水银球。可可利亚告诉孩子们，这是一台检测崩坏能适应性的仪器，那个水银球注入了崩坏能溶液，对崩坏能适应性较强的人，可以通过意念操纵水银球中的崩坏能，让水银球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利用这台仪器，可可利亚可以甄选出合格的实验体。
“第一个，希儿。”
希儿走到那个水银球前，眼睛不安地盯着水银球，深吸一口气，试图把自己的思想注入水银球中。水银球的表面颤动起来，激起层层波纹。希儿的心砰砰跳动，思维更大力度波动着。水银球的颤动更剧烈了，变成一团不规则的晶莹液块，一些小液滴从中分离出来。希儿的额头沁满汗珠，竭力使水银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但终究没能做到，那团水银像是滑溜溜的油滴一样，任凭希儿怎么努力都把握不了形状。五六分钟过去，水银仍旧是像一团揉皱的锡箔纸般毫无规则。
“对不起，妈妈……我做不到。”
希儿的眼中充满遗憾和挫败。
“没事的，希儿。”可可利亚安慰道。
“切，希儿真是个笨蛋！”
从人群中站出一位粉色头发，梳着狂放不羁的发型，脸上带着傲气的少女，她冲希儿像驱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连这种小东西都操纵不了，让开让开，让本大爷来给你们开开眼！”
“她就是杏•玛尔？”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孩子们都把看传奇人物似的目光投向她。
杏•玛尔来到水银球前，才刚一集中注意力，水银球就像是被注入生命一样，翻腾着，跳跃着，变幻出一圈圈花纹。杏•玛尔神色自如地操纵着，仿佛有一双无形之手灵巧地揉捏着水银，又似乎水银自身变成了一名舞者，在半空中跳着轻捷的舞蹈。孩子们的眼睛都被牢牢吸引住，惊叹的表情一直停留在脸上。水银在一系列光怪陆离的变化中，形态终于凝固了。
“哇，水银变成了时针的模样！”
几个孩子看着空中凝成的几根亮闪闪的水银时针惊呼道。
“哼哼哼，我杏•玛尔家族可是拥有最优秀的血统，操纵这种程度的崩坏能简直易如反掌！”杏•玛尔双手叉腰，洋洋得意地笑着。
布洛妮娅站在人群中看着杏•玛尔，眼神中有一丝不快。
可可利亚走过来，按下金属仪器上的一个按钮，水银立即恢复成球体。她低头看向手里的一张名单喊道：“下一个……”
“可可利亚妈妈，下一个让布洛妮娅来吧。”布洛妮娅上前一步说。
可可利亚点头默许了她。布洛妮娅来到水银球前，希儿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她的背影。
布洛妮娅全神贯注投入水银球中，水银球缓缓移动，但极其精确地改变着形状，不一会儿，水银变化出身体和四肢，泛着金属光泽的头部长出一双长耳朵。
众人定睛一看，那是一只银色的吼姆玩偶。
“好可爱！最喜欢布洛妮娅姐姐了！”
希儿一把抱住布洛妮娅，脸贴上她的卷发辫。布洛妮娅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温柔地朝希儿微笑。
人群中也纷纷赞叹着布洛妮娅，仪器前的可可利亚低下头在名单上写下了什么。在这期间，一旁的杏•玛尔脸色变得阴暗了，咬牙切齿地盯着被孩子们簇拥的布洛妮娅。
……片刻后，在可可利亚的办公室内。
“实验体的名单我已经整理好了，这几个孩子的崩坏能适应性符合实验要求。”
面前的屏幕上显示出孩子们的名单，在头几个孩子的头像上，布洛妮娅和杏•玛尔被打上钩，而希儿的头像被打上叉。凝视着那几个与她朝夕相伴的面孔，可可利亚咬着嘴唇，在心中默念：“我只是向让更多人能够在这个崩坏的世界中活下去，仅此而已。”
……
测试结束后，布洛妮娅一个人走在孤儿院的走廊上，准备返回自己的卧室。在走廊的另一头，杏•玛尔突兀地站在那里，像是专门等待她一样。
“呃……布洛妮娅。”杏•玛尔开口了，通过走廊昏暗的光线可以看见她的脸色很难看，“我说……你不会是喜欢希儿吧。”
“是的，布洛妮娅愿意一直和希儿在一起。”布洛妮娅说。
“嘁，真恶心。”
布洛妮娅没有顾杏•玛尔，径自朝楼梯口走去。”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一只手突然按上布洛妮娅的后背，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地推了一把。布洛妮娅感到一整站立不稳，眼前的楼梯似乎向自己倾倒过来，她狠狠地撞在了台阶上，之后从楼梯上滚落，一直滚到楼梯最下方才停止不动了。
杏•玛尔走下楼梯，盯着倒在地上的布洛妮娅，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抬起脚向她的左腿一脚一脚踩下去。
“啊！不要，不要，啊！！”
一阵阵惨叫声从楼梯下传出，躲在楼梯旁边墙角的希儿害怕地紧缩双肩蹲在地上，她甚至不敢探出头看一眼，每一声惨叫都会令她瑟瑟发抖，脑海中憶想出恐怖的画面，最后那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更是差点让她尖叫出来。
……
一段时间后，在布洛妮娅的房间里，布洛妮娅半躺在床上，左腿打上厚厚的石膏，那条伤腿伸出被子露在外面。可可利亚正坐在她床边。
“这真的是你自己弄伤的？”可可利亚问她，“有着“乌拉尔银狼”名号的你，不会连好好下楼梯都做不到吧，还是说，是有人把你推下去的？”
布洛妮娅默不作声，眼睛一直盯着被子。
“……但如果是你的话，在被人推下去之前拗断那人的脖子也是做得到的吧？”
“是布洛妮娅自己不小心摔伤的。”布洛妮娅看着可可利亚说。
“不想说就算了。”可可利亚不在意地转过头，又看向布洛妮娅道，“再过几天你就要参加实验了，可别再受伤了，以免耽误实验。”
“知道了，可可利亚妈妈。”
“还有，在参加实验之前，借此机会去向希儿好好道个别，不要留下遗憾。”
布洛妮娅沉默了，回忆一幕幕涌上大脑，像是多年来沉积在脑海中的余音，许久，她说：“嗯。”
布洛妮娅柱着拐杖，缓缓地走向希儿的房间，推开门。房间里的景象一如既往，但是空荡荡的，一个巨大的玩具箱突兀地摆在地板中央。布洛妮娅打开玩具箱，发现希儿正缩成一团躲在里面。
“对不起！对不起！”
希儿含着泪大声对布洛妮娅道歉，
“我刚才看到杏•玛尔对你做那种事，是我不好，太胆小太软弱，没能去组止她……”她懊悔地用双手抓住脑袋。
布洛妮娅拉开她的手臂，温和地说：“没关系的，布洛妮娅觉得，希儿只要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可是……”希儿看向布洛妮娅的伤腿。
“没事的，这点伤很快就会好。”布洛妮娅凑过去，轻轻抱住希儿，伏在她耳边说：“过几天我就要跟可可利亚妈妈去参加实验了，我不在的这几天，希儿也要开开心心的生活哦。”
……
晚上，希儿独自躺在床上。柔柔的月光照在被褥上，窗外的夜幕中，银月清晰可见。望着那轮月亮，希儿突然回忆起两年前的那一天。
（四）
在西伯利亚平原边缘地带的一处树林里，一座不明基地建在林中，在基地内宽阔明亮的大厅里，两个男人正在交谈。在他们的脚旁，希儿被麻绳捆住手脚，嘴被一张胶布封住，晶莹的蓝眼睛溢满恐惧和泪水。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在想些什么。”一位端着卡宾枪的雇佣兵对面前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说：“竟然花三百万美元买这个女孩？要知道，这个国家愿意花五美元出卖身体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你可不懂这个女孩的价值。”西装男人咧嘴笑了笑，俯下身捏住希儿的下巴，后者抗拒地摇了摇头，“她雪白的肌肤下可是隐藏着能改变世界的秘密，光是闻见她的气味，我就感到兴奋了。”
“真是变态……我趁那个魔女不在把她绑了出来，办完事我得赶紧离开这个国家，劝你也小心点，别被可可利亚她们发现。”雇佣兵似乎有些后怕。
“可可利亚么？”西装男人不屑地笑笑，说，“如果她和她那几个孩子敢来，我一定会好好“招待”她们的。”
夜色笼罩了树林，基地的大厅里依旧灯光雪亮。希儿的手脚被绑得麻木了，那个西装男人在她不远处的一台电脑前查看着什么，像一只守候着猎物的猎人一般。希儿的身体因恐惧而颤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无边的恐惧和孤独紧紧攥住她，她像一位无助的落水者，目光化作求助的手臂伸向远方。
救救我！布洛妮娅姐姐，救救我！……
——不要小看了这个国家的孩子……
浓重的黑云浮在夜空上，松枝在寒风中摇摆，在凝成黑色剪影的松林里，一个小小的人影站立着。
——这个国家的少年兵，在学会拿叉子之前……
松树上，一只乌鸦察觉到杀机，从树枝上扑扑地飞走了。乌云裂开一条缝隙，惨白的月光照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使她看上去如铁一般坚冷。
——就已经学会拿枪了！
在黑灰二色的夜幕中，名为“乌拉尔银狼”的少女站在那座基地前，眼睛中透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寒光，就如浸透鲜血的刀刃。
“不许动！”基地门口的哨兵端着枪指着她，“这里是禁区，闲人严禁靠近！”
她没有说话，径自弯下腰，去脱下右腿上的丝袜。
“切，什么嘛，原来是娼妇呀。”哨兵的脸像是喝醉酒似的红了起来，他移开视线，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我现在正在工作，你去旁边那间小屋里等我……”
就在他注意力分散的下一个瞬间——
“嘭呲！”
哨兵的话还未说完，就发觉到有什么东西狠狠勒住了脖子，他低下视线看，那是一只丝袜。士兵用手不断抓挠着脖子上的丝袜，但反而使后者越来越紧，窒息感像潮水般一阵阵涌上大脑，愈来愈强烈。过不多久，他的身体就贴着墙壁滑落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少女没有多看哨兵一眼，只是取走他腰间的钥匙，打开基地大门。
……
“传言在西伯利亚，曾有一位代号为“乌拉尔银狼”的少女，擅长在夜晚伪装成娼妇潜入军事基地中刺杀。迄今为止，已经有十三名高级军官死于她之手……”
西装男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信息，饶有趣味地自言自语道：“用丝袜杀人么？想想还挺有趣的。”
砰砰砰！几声敲门声响起。
坐在门旁边一个木箱上的雇佣兵起身去查看情况。
“喂！山姆，是我，我给你们带了些伏特加回来。”
一位士兵在门外喊着，一把刀子正架在他脖子上，他刚说完这句话，立即被一只手捂住嘴。士兵害怕地转过眼睛，看着身后少女的脸，用眼神说：“求求你，不要杀我……”
门上发出钥匙转动的声音，少女一刀划开士兵的喉咙，并飞快地推开即将失去生命的躯体。雇佣兵拉开门的一瞬间，一只握着刀的手从门缝中冲出，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利刃割开喉咙。鲜血从伤口中喷出，溅在少女的脸上和衣服上，染红了一大片，但她似乎毫无感觉。
“糟了！……”
西装男人大惊失色，转过身跌跌撞撞地想要逃跑。
少女的眼睛飞快地转动一下，目光锁上西装男人。她立即朝他猛扑过去。西装男人感觉到一阵窒息，他看到一只雪白的小手抓住他的领带，以与外形不相称的巨大力气狠狠地勒着。少女用领带在男人脖子上飞速打了个结，紧接着一个过肩摔把他摔在地上，西装男人倒在地上抽搐着，领带已经深深勒进他的皮肤。
布洛妮娅扔下西装男人，朝希儿的方向走去。她蹲下来用沾血的刀子割开绑住她的麻绳，伸手撕掉她嘴上的胶布，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希儿：“你没事吧？”
希儿没有回答。刚才那一幕幕杀戮的画面像用刀刻在她脑中，刀刃的寒光和血的颜色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久久无法散去。她的内心除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之外已别无他物。在她眼中，布洛妮娅关切的表情隐褪，只剩下沾满鲜血的衣服和双手，和手中握着的一把滴着血的尖刀……
“魔……魔鬼！你不要来啊！”希儿失声大喊。
布洛妮娅惊诧地睁大双眼。
……自从那天起，布洛妮娅再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
“没想到布洛妮娅姐姐一直记得希儿叫她魔鬼的那件事……”希儿心想，“那天，布洛妮娅姐姐向我许诺，再也不会伤害别人了。”
窗外，乌云游动着，遮住了月亮，房间里只剩下月光。希儿不安地看着被褥，又抬头看向房间的门，“虽然布洛妮娅嘴上说没事，但如果我当时能够勇敢一点，布洛妮娅姐姐就不会受伤了……”她心想。
“嘻嘻，可是姐姐大人不知道，那时你看见满身是血的她时，你心中涌现的是兴奋。”
“什么！……”希儿心中一惊，那个诡异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但又好像是自己产生的想法一般。
“……在那时，你心中真正的自己开始觉悟了。”
“不，不是的！”希儿抱住脑袋大喊。
诡异的声音继续说：“本来下周就是你和姐姐大人约定去海边的日子，但都怪杏•玛尔弄伤了姐姐大人的腿，这下她可没法去了。”
希儿看向墙上的日历，那里有个日期被用红色爱心圈出来，的确，那是自己心念念的日子。
“你说希儿，你不想为她报仇吗？如果不报仇，姐姐大人还会受到伤害……来自那家伙的伤害。”
“……没错，必须报护布洛妮娅姐姐。”希儿的眼里浮现出杏•玛尔阴险的面孔，像是下定决心，她下床走出房间。
……
在昏暗的走廊上，杏•玛尔正焦虑不安地来回走着。
“明天就要参加实验了……可恶，还是感觉好紧张。”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不行，绝不能让布洛妮娅这个家伙超过我！”
杏•玛尔走到楼梯旁，这时，希儿从走廊的另一侧向她走过来。
“呦，是爱哭鬼啊，”杏•玛尔朝希儿瞥了一眼，“离我远点，我现在心情很差！”
“不，我不会离开的。”
希儿的心紧张地砰砰乱跳，但还是用尽可能坚定的语气大声对杏•玛尔说：“你在楼梯上对布洛妮娅姐姐做的事，我全都看到了！”
“嗯？”杏•玛尔心中一愣。
“如果你不想让这件事被可可利亚妈妈知道，就不要再伤害布洛妮娅姐姐了。”希儿继续说。
几秒钟的迟疑后，杏•玛尔脸上很快恢复了阴险的神情，她冷笑着对希儿说：“哎哟，一口一个“布洛妮娅姐姐”，你们俩关系还真是要好，两个连自己亲生父母都不知道的人玩什么姐妹游戏呢？真叫人恶心。”
“还敢跟本大爷这么讲话，你是不是活腻了？”杏•玛尔把希儿按倒在地板上，眼睛里闪烁着野兽般的绿光，她欣赏着希儿脸上恐惧的表情。
希儿这时已经全然失去刚才的勇气，她这才发现自己依旧是个胆小、怯懦的女孩，面对布洛妮娅姐姐，自己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她除了徒劳地害怕和悔恨，什么都做不到。
杏•玛尔的视线往下移动，看见希儿的脖子下面有什么红色印记：“哦？这是什么？胎记吗？”她一把扯开希儿的衣领，露出下面雪白的肌肤和完整的红色印记。
“啊！”希儿惊恐地尖叫。
“真是难看啊，简直就像是魔女的烙印一样。”杏•玛尔用手指在那个印记上描着，“你的亲生母亲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抛弃你的吧？”
希儿在杏•玛尔的身下颤抖着，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默默地流着泪，任凭她摆布。
“嘻嘻，你果然还是改变不了原先的性格。”希儿的意识中，那个诡异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看看你的脸，都害怕得扭曲了……算了算了，看你这么可怜，就让我来帮帮你吧。”
希儿的视线模糊起来，眼前的一切渐渐变黑，尔后意识也逐渐隐退，在这之后，另外一个意识将占据她的身体。
一团黑雾化作绳状将杏•玛尔紧紧捆住，顿时让她无法动弹，杏•玛尔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就在这时，希儿（？）已经站在她面前。（后来希儿才知道，那种黑雾状的东西其实是高浓度崩坏能。）
“呵呵呵，杏姐姐，好久不见，想我了吗？”希儿（？）露出阴险又疯狂的笑容，“看见你害怕的样子，超可爱的～”她随即一把揪住杏•玛尔的头发。
杏•玛尔又惊又怒，原先被粉色头发覆盖住的那只异色眼瞳露了出来。她盯着希儿（？）已经变成血红色的眼睛，吼道：“不对……你这家伙，你不是希儿，你到底是谁？！”
“哎呀，说什么胡话呢？希儿就是希儿呀。看来你这张不老实的嘴巴需要惩罚一下。”希儿（？）说着，把手伸进杏•玛尔的嘴里，丝毫不顾恶心，她手上环绕的黑雾也一齐灌进杏•玛尔的嘴里，使后者一阵反胃。
“唔……唔……呕……”
希儿（？）不顾杏•玛尔模糊不清的哀嚎，从她的嘴里硬生生拔下一颗牙齿。
“啊——”杏•玛尔脸上完全没了先前的神气，张大的嘴巴里流出混杂着鲜血的唾液，睁圆的眼瞳中只剩下恐惧。
“哈哈哈哈哈哈！”
希儿（？）的两指间捏着杏•玛尔的牙齿，神情疯癫得大笑着。
“哎呀，看见杏姐姐太兴奋了，差点儿忘记办正事了。”希儿（？）突然扶住下巴，眼睛狡黠地闪动着。她转过眼睛瞥向身旁的楼梯，“我记得你就是在这里把布洛妮娅姐姐推下去的……”她又把视线移回杏•玛尔的脸，“现在，就该由你来体验布洛妮娅姐姐的痛苦了。”
“等等，你想要干什么？”
希儿（？）走到杏•玛尔的身前，“我管这叫作“阶梯的复仇剧”。”随即把手按在杏•玛尔的头顶，一股黑雾从希儿的手心里漫出，杏•玛尔感觉这股黑雾似乎侵入了自己的大脑，她的意识像是被黑雾包裹住似的渐渐漆黑一片……
过了一会儿，意识重新明晰了，但杏•玛尔却发现周围的景象已经大变模样，她正站在一段阶梯上，阶梯四周是模糊不清的黑暗，只有灰色的台阶勉强能看清，那段阶梯与孤儿院里的阶梯一模一样，但最下方不是平地，而是不见底的深渊。
“这……这是什么鬼？”
杏•玛尔惊慌地环顾四周，分不清这究竟是噩梦还是现实。但随即，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她看见比原先体型大几十倍的希儿（？）顶天立地的站在阶梯旁边，她的身体遮住了大半边视野。那两只血红的大眼睛宛如两轮血月悬挂在黑暗中，其中带着好奇和残忍，看着惊慌失措的杏•玛尔，仿佛是在欣赏一只关在玻璃瓶里的虫子。
希儿（？）伸出一直手，手指一推杏•玛尔的后背，后者瞪大了眼睛，从台阶上跌落下去，她四肢拼命挥舞，一只手好不容易抓住了最后一级台阶，整个身体悬挂在半空中，她转过头看向下面，只见双脚下是无底的虚空，而且虚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逐渐成形，化作黑色的大口要将她吞噬。
“救……救命！”
杏•玛尔的眼角挂上泪水，瞳孔中只剩下死亡的恐惧。她抬起头，看见希儿（？）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她，脸上带着看猎物的表情，瞳孔中迸射出可怖的红光，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镰刀，宛如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死神。希儿（？）面带残忍的微笑，朝杏•玛尔一步一步走来……
……
在孤儿院的走廊里，杏•玛尔口吐白沫，被吓得昏了过去。希儿（？）不屑地看着仰面倒地的杏•玛尔：“切……这么快就被玩坏了，我都还没尽兴呢。”
她又绕着杏•玛尔环视了一周，发现在她身旁掉出一张纸，希儿把纸拾起来，眼睛变回蓝色，“这是……！”
希儿飞快地跑向可可利亚的办公室，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可可利亚正坐在电脑前查看着什么，看见突然冲进来的希儿，转头问到：“怎么了希儿，这么晚还不睡觉？”
“可可利亚妈妈，请告诉希儿布洛妮娅姐姐即将参加的实验究竟是什么？”希儿焦急的大眼睛直视着可可利亚。
“布洛妮娅这孩子说漏嘴了么……”可可利亚犹豫了一会儿，说：“……算了，你总该知道的。崩坏中溢出的崩坏能会腐蚀正常人体，而你们这些天生拥有崩坏能适应性的孩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崩坏的侵蚀，甚至操纵崩坏能。但人体抵御崩坏能的作用终究是有限的，到最后你们还是会被侵蚀。因此，X-10实验被提上议程，这个实验的目的是找到使人体完全适应崩坏能的方式，实验一旦成功，你们都会成为能在崩坏中生存下去的新人类。”
“那么，万一实验失败了会怎么样？……布洛妮娅姐姐……会死吗？”
“希儿，布洛妮娅的崩坏能适应性很高，就算实验失败了，她的实验数据也能帮我们了解崩坏能。”可可利亚靠近希儿，扶住她的肩膀，似乎是想说服，又似乎是在安慰，“懂了吗？这样我们可以拯救更多人，布洛妮娅……她是为了能让你活下去才自愿参加实验的。”
——布洛妮娅姐姐……是你一直都在奋不顾身地保护我，但是不行……这一次我不能让布洛妮娅姐姐陷于险境……
希儿心中泛起恐惧，但很快恐惧转化成了执着和坚定，无数记忆翻滚着涌上脑海，同那些各种各样的情感一起，凝聚成以往很难在她身上见到的东西……一瞬间，她似乎真正成熟了。
——以前，一直都是你在保护我，现在，我有了能力，该轮到我来保护你了。
“如果是这样……可可利亚妈妈，这里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希儿伸手解开衣领，露出胸口上的红色印记。
刹那间，房间里被一股无形的力场笼罩，挂在墙壁上的崩坏能计数器猛然发出尖利的警报声。
“好强的崩坏能掌控力……等等，这是圣痕？！”望着那个红色印记，可可利亚犹如被一道闪电击中。
圣痕，是从前文明流传下来的科技产物，具有操纵崩坏能使其成为武器的能力。早在五千多年前，人类的先祖就拥有完整的圣痕，他们以此抵御了一场场崩坏。但经过数百代人的遗传，圣痕的基因已经失去完整性，现如今已经找不到具有完整圣痕的人。天命组织曾经尝试用人工手段制造圣痕并移植入人体，但对人体副作用巨大，只是拙劣的模仿。
而现在，那个已经消失了上百年，成为传说的圣痕，出现在眼前的少女身上！据可可利亚所知，拥有完整圣痕的人，具备一流的崩坏能适应性。希儿说的没错，她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接下来，希儿的另一句话清晰地传进可可利亚的耳朵：
“希儿想代替布洛妮娅姐姐参加实验。”
（五）
第二天清晨，布洛妮娅起床了。
她住着拐杖，像往常一样来到希儿的房间门前，边敲门边喊：“希儿，起床了！”
没有回应，布洛妮娅发现房间门没关紧，她推开门，目光移向希儿的床铺——那里空无一人，被子整整齐齐地叠着，她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了。布洛妮娅环视四周，房间里的其它地方也不见希儿的身影。
“希儿！希儿！”布洛妮娅心中大惊，按理说希儿不会起得比自己早，即使发生这种情况，希儿也会设法让自己知道。布洛妮娅离开希儿的房间，艰难地向可可利亚的办公室奔去。
布洛妮娅跑到可可利亚的办公室前，门同样没有关。她一把推开门，喊道：“可可利亚妈妈，希儿她不见了……”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布洛妮娅愕然站立在门口，许久，她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缓缓走向可可利亚平常工作的办公桌。办公桌上的电脑被拔掉电源，各种文件凌乱地散落在桌面上，布洛妮娅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份名单，当她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记重锤砸在她心头，没由来地，她想起了自己答应参加实验的那一天：
“布洛妮娅，你要清楚，这个实验非常危险，已经有七个孩子在实验中牺牲了，你确定要参加实验吗？”
“可可利亚妈妈，布洛妮娅确定要参加实验，如果布洛妮娅能提供足够的实验数据，那希儿参加实验时就会安全许多吧。”
……
记忆中的话语重新回荡在布洛妮娅的脑海里，在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未曾想过还有另一个人拥有做出相同选择的勇气，回忆如同飞扬的雪片，在她眼中蓦然显现。在她手中的名单上，自己的名字被划掉了，而在那个地方，出现了希儿•芙乐艾这个名字，犹如无可抗拒的圣旨，命运的利刃无情地斩断了两人彼此相连的丝线。
与此同时，在一处公路上，一辆越野车疾驰着，希儿正坐在车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树影，回想起一个星期前的一天。
那天正值夏季，西伯利亚的积雪融化了，大片棕色的土地裸露出来，像是从积雪中生长出来似的。空气中也没了往日的严寒，徐徐吹来的风带上温暖湿润的气息，反到让人感觉是春季。在孤儿院旁边的空地上，布洛妮娅和希儿并肩坐着，傍晚为她们带来习习暖风，夜空澄澈如水，繁星如钻石般点缀其上。
“下个星期就要去海边了，布洛妮娅姐姐，你会游泳吗？”希儿倚靠在布洛妮娅身上问。
“嗯，当然。”布洛妮娅看着希儿说，“我在以前当特种兵时参加过水下爆破训练，最好的成绩是在水下屏息4分35秒。”
“哇！布洛妮娅姐姐好厉害！可是希儿还不会游泳呢。”
“没关系，布洛妮娅可以教希儿游泳。”
“真的吗？太好了！”希儿的眼睛迸发出欢欣的光芒，她的目光伸向无限远方，幻想着大海的景象。
……
越野车停住了，可可利亚打开车门，走下来对外面几个交接的逆熵成员说了几句话，接着走回来对车里的希儿说：“我们到了，下车吧。”
希儿走出越野车，海风吹拂着她的短发，她惊奇地发现脚下竟然是一片沙滩，而在远处，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伸展开来。
“这里是鄂霍次克海岸。”可可利亚对希儿说，“为了防止实验产生的崩坏能外泄被对立组织天命侦查到，实验室建在海底，海水拥有良好的隔绝崩坏能的性质。”
希儿没有听清可可利亚说的话，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大海吸引住了。好蓝、好蓝的海呀！希儿的心被包裹在海的壮美之中，尤其惊叹海的颜色，那么梦幻，那么深邃！它像是蓝天与夜空的融合，包容一切、广袤无垠的色彩！海浪随着风的轻抚有规律的起伏着。阳光细碎地浮在海浪表面粼粼闪动，像是粉碎的星星洒在海面上。
她想象着自己与布洛妮娅姐姐应约来到海边，明媚的阳光洒在沙滩上，沙地既柔软又暖和。她和布洛妮娅穿上泳装，腰间套着游泳圈，两人打打闹闹地跑到海边，海风扑面而来，吹起少女们的头发，带来大海的清香，希儿牵着布洛妮娅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到海的边缘，海浪拍打着脚面，凉凉的很舒服。“多么湛蓝的海呀！就像希儿的眼睛一样。”希儿发现布洛妮娅正温柔地看着自己，也报以微笑道：“那……布洛妮娅姐姐可以教我游泳吗？”
“不可以，因为希儿还要参加实验呢。”
“啊？可是……”
“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希儿，果然就像海一样包容呢……”
“布洛妮娅姐姐！”
希儿慌忙想抓住布洛妮娅的手，却发现后者的身影渐渐破碎，幻化成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紧接着，泳衣、泳圈、水枪、折叠椅都像微尘般迸散了，人们的笑谈声、嬉戏声也渐渐隐退，到最后只剩下海浪声清晰可闻。希儿睁开双眼，只看见眼前的海面冰冷地映着天空。
……
希儿跟随可可利亚进入海底实验基地。不到两个小时，实验开始了，希儿被换上一件特殊的实验服，背后插着几根管子，悬浮在圆柱状实验舱里的透明液体中。距离实验舱不远处，可可利亚和几名逆熵科学家正操控着实验仪器，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参数和几根快速波动的曲线。
“到目前为止，实验进行的非常顺利，希儿的崩坏能适应性高得惊人。”可可利亚看着屏幕说，“再注入3毫升……”
实验舱内的注射机“咝咝”地启动了，崩坏能溶液被注入希儿的体内，希儿感觉从后背的针头处产生了一股灼热感。这种灼热感从注射处向全身扩散开，如同丢进湖面的一块石子产生的一圈圈涟漪。灼热感扩散开后，并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愈发猛烈，仿佛这种溶液在身体里燃烧起来。全身的感觉也在此刻被调动，一阵一阵激荡着神经，汇聚成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觉。但很快，复杂的感觉中有很多种感觉渐渐褪去，唯有灼热感和痛感凸现出来，侵蚀着她的每一寸身体。
“身体好热……好痛苦……感觉像是要被融化一样。”希儿在脑海里说。
随着灼热感涌上大脑，各种声音开始出现，那是无数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但并没有连成一气，恰恰相反，她能分辨出其中每一种声音。有一些是各种古怪的声音，大部分是她记忆中的声音的重播，有布洛妮娅温暖的声音、有可可利亚关怀的声音、也有杏•玛尔和孤儿院其他孩子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纷杂的感觉突然间烟消云散，像是被冲进一条支流似的离开了希儿的身体，只剩下眼前一片漆黑，但黑暗很快消失了，幻觉开始出现，希儿的眼前出现一片白色空间，空间中央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布洛妮娅。
“布洛妮娅姐姐！”
希儿感觉自己的手脚可以动了，她拔腿朝布洛妮娅的方向奔去，并大声喊着布洛妮娅的名字。布洛妮娅好像没有注意到她，背对着希儿径自向前走。走了一段时间，布洛妮娅面前出现了希儿的玩具箱，她蹲下来打开玩具箱，头伸进玩具箱里像是在寻找什么，里面空无一物，她便自己钻进去，关上了玩具箱。
“布洛妮娅姐姐！”
希儿跑到玩具箱前，不顾一切地想要打开玩具箱。
“喂！住手，希儿！”
一只手抓住希儿的胳膊，希儿转头一看，那是与自己一模一样、但是眼睛血红的存在。红色眼睛的希儿盯着她看了几秒，开口说道：“我是潜藏在你意识中，由你身上的圣痕产生的圣痕意识。我可以告诉你，那个箱子里存放着前文明最顶尖的知识和科技产物，是现文明无法企及的存在。那些东西非常危险，你把握不住，很有可能会因此丧命，希儿，离箱子远些。”
“可是……布洛妮娅姐姐在里面，希儿要救她出来。”希儿说。
“别犯傻了！你要是死了我也会消失！”圣痕意识抓住希儿的肩膀说，“理智点，快离开！”
“在孤儿院的日子里，布洛妮娅姐姐一直保护我，给予我关怀和友爱。在希儿心中，布洛妮娅姐姐永远是最重要的人，希儿，一定要带布洛妮娅姐姐回来！”希儿固执地喊着。
圣痕意识的周围出现一圈黑雾，黑雾幻化出杏•玛尔，她把希儿按倒在地上，说：“爱哭鬼，你胆小懦弱，以你的力量，拯救不了布洛妮娅。”
希儿一把推开杏•玛尔，站起来直视她的眼睛喊道：“不，希儿不会再害怕你了，现在的我，有足够力量去克服我的懦弱！”
黑雾又幻化出可可利亚，可可利亚站在希儿面前说：“参加实验原本就不是你的责任，回来吧，希儿，妈妈不想失去你。”
希儿犹豫了一下，斟酌着口中的话语，带着一丝悲伤说：“对不起，可可利亚妈妈，希儿已经长大了，愿意接受参加实验的使命，为了不辜负您对我的教育和培养，希儿不会退缩。”
黑雾最后幻化出布洛妮娅，她扑上去抱住希儿，说：“希儿，布洛妮娅明白你代替我参加实验的心意，但是这个实验非常危险，布洛妮娅不想看见希儿受到伤害，所以让布洛妮娅来参加实验吧，希儿什么都不用做就好。”
希儿闭上眼睛，泪水很快流了下来。她哽咽着，深呼吸平复下情绪，对布洛妮娅说：“谢谢你，布洛妮娅姐姐，希儿理解你对我的关怀。以前在孤儿院里时，你一直像一把保护伞一样罩着希儿，宁可自己受到伤害也要让希儿平安无事。在拿到什么好吃的东西时，总是先分享给希儿……布洛妮娅姐姐给过希儿多少好处，希儿都记得。但是希儿不想一直被保护，希儿也想成为像布洛妮娅姐姐一样坚强勇敢、能独当一面的人。”她扶住布洛妮娅的双膀，微笑着看向布洛妮娅，泪水却在面颊上滑落，““没关系”、“不要担心”、“没什么”，这些安慰的话希儿已经不需要再听了，我知道你很担心我，但如果陷入险境的是布洛妮娅姐姐，希儿同样会感到不安呀。所以，为了我心中最重要的布洛妮娅姐姐，希儿愿意替你冒险！”
“实验如期取得了成功，实验体已经有能力在原子层级操纵物体。”
在实验室里，可可利亚看着屏幕说，
“如果她能通过最后的考验，那她将有能力在亚原子层级，甚至在量子层级操纵物体，实验继续。”可可利亚命令道。
突然，希儿的实验舱外壁出现紫色的晶体，而且迅速扩大，像一丛飞速生长的水晶植物，望见那簇巨大的晶体，可可利亚和科研人员们脸色剧变：
“那是……高浓度的崩坏能结晶！”
“崩坏能开始外泄，全体人员做好防护措施！”可可利亚大声命令，同时眼睛紧盯着被崩坏能包裹住的实验舱，心中喊着：“希儿！一定要坚持住！”
在希儿脑海中的那片空间里，黑雾消散了，圣痕意识重新出现在希儿面前，她欣慰地笑着说：“行啊，希儿，看在你这么固执的份上，我就陪你冒一次险吧。”她握住希儿的手说，“毕竟……我们都是希儿呀。”
两人蹲下身子，把手同时伸向玩具箱，一起打开了它。
……屏幕上的参数飞快地跳动，崩坏能计数器不停地发出尖利的警报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实验舱，心中怀着或多或少的希望。毫无疑问，这是实验距离成功最接近的一次，也是最危险的一次，实验舱内崩坏能浓度已经超过了以往的峰值，如果希儿无法在短时间内压制住崩坏能，过高的崩坏能就足以致她死亡，实验也会迎来失败的结局。
一秒过去……
两秒过去……
三秒过去……
毫无变化。
四秒过去……
五秒过去……
屏幕上的参数变得平稳了，有人看到，崩坏能的上升速度减慢，而且有停止的趋向。
六秒过去……
七秒过去……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期待最后的奇迹发生，在万籁俱寂的实验室里，只有单一的警报声此起彼伏。
八秒过去……
九秒过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你们快看！”所有人都一齐拥到他手指向的那块屏幕前，大家清晰地看见，在屏幕上显示崩坏能强度的图像上，那条函数曲线呈飞速的下降趋势。可可利亚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看见实验舱外壁附着的崩坏能结晶正在不断缩小。
十秒过去……
警报声停止了，实验室蓦然无声。可可利亚飞快地扫视屏幕上的各项参数值，发现全部恢复到了正常范围。所有实验人员都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看向实验舱，实验舱外壁上的崩坏能结晶迅速地消退，希儿的身影显露出来，在崩坏能结晶消失殆尽时，那位女孩缓缓睁开双眼。
这是贯彻希儿•芙乐艾意志与信念的十秒！
“成功了！成功了！”
大家面面相觑，随后一齐爆发出欢呼。人们都热泪盈眶，他们深知这次实验的成功在人类对抗崩坏的进程中有着重大意义，而他们见证了历史性的一刻！可可利亚发自肺腑地笑着，看向实验舱中的希儿，但感觉视野中心的希儿似乎有些异样，她的身影好像比以前淡了一些，变成不像是实体才有的质感，仿佛是漂浮在实验舱中的一个幻影。可可利亚怀疑是眼睛疲劳所致，眨眨眼睛后再看向希儿，这会儿她的身影更加淡，几乎是半透明了，可可利亚这才确认了一个震惊的事实。
“希儿的身体……为什么正在消失？！”可可利亚大喊道。
所有人都像是挨了一记重锤似的站立不稳，因为接下来他们也看到希儿的存在正在渐渐隐去，仿佛溶于实验舱中的液体似的。仅仅过去三四秒，希儿的身体就在实验舱中彻底消失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的目光重新聚回到自己眼前的电脑屏幕上，鼠标滑动着，很快，有人向可可利亚报告：“从刚刚几秒钟的数据显示，实验体的物质结构崩塌……虽说结果简直天方夜谭，但数据表明，实验体的身体正在量子化！”
……
“结果……你还是驾驭不了那份力量。”圣痕意识紧贴在希儿的背后说，“很快，你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希儿。”
听到这个结果后，希儿脑海中那些原本应该有的恐惧和懊悔之情并没有出现，纷杂的情感烟消云散，此时此刻，一种想法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心扉，她无比渴望想见到一个人。
圣痕意识似乎读取了她的想法，或者这也是她自己的想法，圣痕意识化作黑雾钻进希儿的身体，希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涌入体内，身心在一瞬间变得轻快许多，意识中的另一个声音说：“在这最后的时刻，让我们去见一面布洛妮娅姐姐吧。”
借助圣痕意识的力量，量子态的希儿在一团概率云中完成了定点坍缩。
“你们快看，那个希儿又重新出现了！”
可可利亚还未听完那个人的话，一声爆炸声立刻响起，装满液体的实验舱在一瞬间化作无数飞溅的碎片，崩坏能溶液呈一团蘑菇状朝四周飞溅。一片慌乱中，可可利亚瞥见一个蓝色的身影朝实验室的一角飞去，她认出那是希儿。希儿手持一把巨大的镰刀，一击将实验的墙壁击穿一个大洞，逃出实验室。
……
“实验体已经离开逆熵实验基地，正在向海平面上升……”
“她是要去哪里？”
“根据移动方向推测……”
“等等，那个方向是……孤儿院！希儿是想干什么？立即召集机甲部队，拦住她！”
“一队、二队、三队，听我命令，到鄂霍次克海岸集合！”
……
在孤儿院里，布洛妮娅怅然地坐在门旁边的台阶上，头顶的灯光比往常更暗了，空气中带着一丝夏季不该有的寒冷。她忧伤地看着灰暗的地板，回忆中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布洛妮娅姐姐，海是什么颜色的呢？”希儿仰起脸问正在翻书的布洛妮娅。
“嗯？希儿没见过海吗？”
“没有呢，我从懂事起就一直待在孤儿院了。”希儿笑了笑。
“嗯……怎么形容呢……”布洛妮娅思考着，转头看向希儿的眼睛，“大海，就像希儿的眼睛一样。”
在鄂霍次克海上，强劲的海风吹过海面，瞬立起排排浪尖，浮动的浪沫被拉扯成线状。在那深蓝色的平面下，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正在酝酿。
“大海广阔无垠，包容一切，我想每一个见过大海的人，都会喜欢上它的……对了，现在正值夏季，不如我们……一起去看海吧。”
海面上突然爆发出惊涛骇浪，层层巨浪化作水膜向外一圈圈扩散，最后变成无数水沫朝四周飞溅。在一片浪花中，希儿出现在海面上，像是从后者当中孕育出来的，水波在她身下起伏着，希儿悬浮其上，仿佛大海幻化出一双巨手将她托住。
在海岸上，逆熵的机甲部队已经赶到，十几台战术机甲一字排开，炮口正对着海面上那个小小的蓝色身影。
“大海温柔而关怀，当它平静时，它倒映着蓝天，呈无边无际的梦幻的蓝，宛如大地的眼睛，是无数鱼儿和海鸟的家园……”
“全体部队听令！向目标开火！”可可利亚大声命令道。
战术机甲面前闪出一片火光，随后腾起道道白烟，火箭弹在海面上拉出数十条弧线，朝希儿的方向袭来。”
“……但当它保护的生命遭到威胁时，大海也会显出波涛汹涌的一面……”
希儿在一片弹雨中穿梭，火箭弹在她身旁擦过，发出撕裂空气的爆鸣声。
“都别想阻拦我！”希儿怒吼着，挥动镰刀，将前来拦截的战术机甲斩作两段。
“……希儿就像大海一样，有着一刻温柔和包容的心啊。”
一颗火箭弹在希儿身边爆炸，发出巨大的火光将海和天空映成血色……
……
“这是……”希儿环顾四周熟悉的墙壁和楼梯，“我回到孤儿院了？”
她向走廊深处看去，布洛妮娅正在走廊的尽头处，她的背影看上去失魂落魄。
“布洛妮娅姐姐！”
希儿朝布洛妮娅飞奔过去，她太过于专注，以至于没有察觉到自己竟是双脚悬空漂浮着前行的。
在另一头，布洛妮娅失神地望向前方，低声自言自语道：“布洛妮娅知道，希儿才不是什么笨蛋，别太在意杏•玛尔的话，不要因为别人的看法而改变了什么，希儿只要继续做原来那个自己就好。”
希儿来到布洛妮娅身旁，伸手想要触碰布洛妮娅，却发现自己的手正毫无影响地穿过布洛妮娅的身体。化作量子态的希儿，只是以一团概率云的形式存在，在现实世界里，她就像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连影响现实世界都做不到。
“布洛妮娅姐……”
布洛妮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可能只是随意做出的动作，她转过身，但就在她的目光接触到希儿的一瞬间，受到观察者影响，希儿的波函数在瞬间坍缩成死亡状态，已经成为幻影的她在空中消失了。布洛妮娅没有看到希儿，但她看到面前的空中掉落下一个小物件，她向地上的那个小物件看去，当她看清它时，她愣了几秒钟，随后赶忙蹲下将它拾起——那是希儿的发饰。
晶蓝色的发饰在布洛妮娅手心发出微光，同样颜色的头发和眼睛又浮现在布洛妮娅脑中。霎时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向走廊深处望去，在那无限远处，那个与现实隔绝的空间里，希儿恍惚的身影仿佛再次出现了。
“布洛妮娅不需要希儿变得坚强来代替我参加实验，布洛妮娅依旧喜欢过去那个希儿，那个虽然胆小，但会温柔地对我笑的希儿……”布洛妮娅眼睛里含着泪水，“每当布洛妮娅陷入困境时，希儿总能给予我勇气和信心……”
“布洛妮娅想要永远和希儿在一起！！！”巨大的悲怆涌上大脑，布洛妮娅抱着希儿的发饰痛哭出来。
（六）
雷雨交加的夜晚，可可利亚正站在孤儿院的阳台上，这一晚没有月光，暴雨密密地下着，裂纹状的闪电时不时划过云层，像一台闪光灯似的短暂地照亮可可利亚和她身后的孤儿院。
身后的门开了，布洛妮娅走进来，可可利亚感觉背后一阵阴凉，即便背着身子，她依旧感觉身后的人似乎周身包裹着一层暗冷的雾。
可可利亚转过身说：“布洛妮娅，你来了，正好，我有件事要跟你谈。”
“可可利亚妈妈，希儿她在哪里？”布洛妮娅喃喃地问，她发出的声音仿佛不属于她自己。
“她代替你参加了实验，但是实验失败了，希儿的身体的物质结构在进入亚原子层级时被破坏了，她现在不存在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可可利亚说。
“不，希儿还活着！我知道的，她还活着！”布洛妮娅睁大眼睛说。
“不错，她的确还活着，但我们无法感知到化作量子态的她，我们不可能见到她，她也不可能再见到我们。”
“……如果布洛妮娅也参加实验，那布洛妮娅是不是可以见到希儿？”
“没有那种可能！听我说，布洛妮娅，崩坏能适应性比你更强的希儿都没有成功，我不会让实验继续进行下去了！”可可利亚盯着布洛妮娅的脸大声说。
“那难道要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里生活下去……”
“布洛妮娅，你想想希儿代替你参加实验的目的是什么？”可可利亚继续劝说，“实验已经结束了，现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布洛妮娅低着头沉默着，手里紧紧攢着希儿的发饰，无数记忆的碎片浮上脑海，每一块碎片都无比清晰地映出那个女孩。她第一次体会到没有希儿的孤儿院是那么地冷寂……几十秒钟后，她抬起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那道消失了两年的刀刃似的目光又出现在她眼里。
“想让布洛妮娅活下去，就让布洛妮娅参加实验！”
布洛妮娅从身后掏出一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曾经“乌拉尔银狼”的影子又回到了她身上。一道闪电在上空炸响，照出布洛妮娅的脸，在雪白的一瞬间，可可利亚看见了布洛妮娅的眼睛，那眼睛里没有一丝犹豫，只有铁一般的决绝。
长时间的沉默后，可可利亚叹出一口气，答应了布洛妮娅的要求。
……
贝加尔湖湖底，逆熵实验室。
此时的布洛妮娅穿上和曾经的希儿一样的实验服，站在透明的实验舱中央。在几排电脑后，有几名科研人员正在交头接耳：
“这个孩子，腿上的骨折还没有好全……”
“实验开始后预计310秒，崩坏能就会侵蚀她的左腿，这会导致她的腿永久失去功能，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可可利亚走到实验舱前，面带紧张和严肃的神情对里面的布洛妮娅说：“听好了，布洛妮娅，为了你的安全，实验只进行五分钟，五分钟后我们会终止实验。答应妈妈，一定要活着回来！”
“好的。”
可可利亚回到实验舱控制台前，下令道：“我宣布实验开始！10秒后开始向实验舱中注入崩坏能溶液！”
一股冰凉的液体充入实验舱，布洛妮娅看着它没过双脚并缓缓向上身移动。她闭上眼睛，心中沉重的桎梏被突破了，感觉身心都轻盈许多，她像一个多年未去过游乐园并在某一天实现愿望的孩子，心中充满温暖和喜悦，她在心中默念道：“别怕，希儿，布洛妮娅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布洛妮娅睁开眼睛，此刻的她已经置身于一片纯白色的空间中了，但她最先注意到的是眼前不远处一个纤细的蓝色身影。
“希儿！”
布洛妮娅飞速朝蓝色身影奔去，那个身影听见了呼唤，向她转过身来，看见那个熟悉的面孔，布洛妮娅万分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希儿。此时的希儿脸上带着泪痕，似乎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里承受了孤独的折磨，不禁让布洛妮娅内心一阵绞痛。
布洛妮娅来到希儿面前，连忙伸手摸摸她的脸和头发，以确认面前的希儿不是幻影。当她的手感受到一阵温软的触感时，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一把抱住希儿：“希儿！布洛妮娅终于找到你了！”
见到布洛妮娅，希儿的内心一阵激动，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面露紧张地问：“布洛妮娅姐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说，你也参加实验了？”
“实验也好，危险也罢，布洛妮娅已经不在乎了。”布洛妮娅用含泪的眼睛看着希儿说：“因为布洛妮娅，已经见到希儿了。”
“警告！崩坏能浓度已超出实验体可承受范围！”
实验室内警报声迭起，红色的警告方框在屏幕中央显现。
“立即终止实验！”可可利亚大声命令。
“无法终止实验，实验体的大脑产生强烈的抗拒反应！”一片警报声中，有人紧张地回答。
可可利亚的目光越过电脑屏幕，带着焦急的心情看向实验舱内的布洛妮娅，内心的疑惑被解开了，她喃喃道：“布洛妮娅……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么？”
……
“在布洛妮娅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布洛妮娅就没想过要回去……”
布洛妮娅紧紧拥抱着希儿，希儿也把头依偎在布洛妮娅肩上。在那里，没有蓝天，没有花海，一片纯白之中，只有自己和所爱之人紧紧相拥。时间在此处似乎停止了流动，她们也多么希望这一刻能永远驻留。布洛妮娅和希儿幸福地笑着，感觉自己一生都浓缩在这一刻里。
不知过去多久，希儿的思想冷静了，有什么东西冲破爱情闪亮起来：布洛妮娅的安全！她猛然清醒，松开双臂，对布洛妮娅说：“布洛妮娅姐姐，你该回去了，再不走的话，你会有危险的。”
“不！不要！我不走！”布洛妮娅依旧紧紧抱住希儿不松开，“每天清晨醒来发现希儿不在身边的那种痛苦和恐惧，布洛妮娅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布洛妮娅绝不想再离开希儿！”
希儿轻轻把布洛妮娅推开，看着布洛妮娅的眼睛说：“在过去，希儿一直崇拜布洛妮娅姐姐，她坚强、友爱，无微不至地关怀着希儿，不管希儿遇到什么危险，不管是谁想要欺负希儿，布洛妮娅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布洛妮娅姐姐就是希儿的希望啊！”希儿仰起脸大声说，“可是你却放弃希望选择了逃避，希儿不想看见这样的布洛妮娅姐姐！”
我……我是在逃避吗？
布洛妮娅咬住嘴唇沉默了。
……
“崩坏能侵入实验体腿部！实验体腿部物理结构正在被破坏！”
实验舱内，布洛妮娅的腿部发出红光，红色的崩坏能纹路正沿着腿部向上蔓延。
“布洛妮娅，快停下来！”可可利亚惊慌地大喊，虽然她知道实验舱中的布洛妮娅听不见自己的喊叫。
……
“那么……布洛妮娅出去之后，会寻找救出希儿的方法。”
布洛妮娅和希儿同时向对方伸出手，两只手的小拇指钩在一起。
“等到我们重逢的时候，我们完成那次未竟的约定，一起去看海吧。”
“好，我们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两人的眼角都挂着泪，向彼此露出最后的微笑。
……
“危险！实验体的脑部损伤率8%，杏仁核严重受损！”
……
蓦然一瞬，布洛妮娅的脑海中那些纷杂的情感一扫而空，像是一座大厅被突然关掉了所有灯。恍惚之中，倚靠在希儿怀中的布洛妮娅在心中说：“为什么……布洛妮娅好像感觉不到悲伤了……”
希儿拿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淡蓝色的小盾牌，悬浮在希儿掌心上，她对布洛妮娅说：“布洛妮娅姐姐，这是我从存放前文明技术的箱子里找到的：构造的力量。我把这份力量送给你，希望在往后的人生中，它能够保护布洛妮娅姐姐。”
希儿把那个淡蓝色的小盾牌向布洛妮娅推去，小盾牌发出一阵蓝光，融入布洛妮娅的身体。
希儿看着布洛妮娅的脸，缓缓凑过去，亲上她的嘴唇。布洛妮娅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但那双眼睛里本应该有的喜悦和羞涩都没有出现，只透露出空洞的眼神，她渴望能有一丝情感上的触动，但她的内心已经泛不起一丝情感的波澜了。
布洛妮娅看着希儿，希儿红着脸，笑着向她伸出双臂：“这还是我们的第一个吻呢，下次见面时一定要还给我哦。”
布洛妮娅的面颊也泛起绯红，但她依旧只能失神地看着希儿。
白光在希儿周身亮起，希儿的身体渐渐湮没在白光中，很快只剩下金色的轮廓，希儿的笑容在白光中浮动了几秒钟，最终也消散了，但那个笑容永远地映在布洛妮娅心中，成为她记忆中的一个精美的挂件，在往后的人生中，将成为鼓励她前行的灯火。
实验舱中的液体颤抖着，构造的力量此刻在布洛妮娅体内爆发出来，淡蓝色的光芒一现即湮，在实验舱的旁边，一个在之后被称作“重装小兔”的机器人凭空显现。
“这是什么东西？！”可可利亚和研究人员都紧张地惊呼。
机器人用一米高的右手护住实验舱，眼睛在棱角分明的头部亮起蓝光。此刻，实验舱内的布洛妮娅也睁开了双眼，她的目光同机器人一起，在凝重的空气里、在雪白的灯光下，望向远方……
前方的路会是怎样的呢？但愿她能记住，茫茫大海的彼岸，有一位少女永远地朝他微笑，期待着兑现约定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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