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狂风暴雨

        司机把妈妈送到小区门口，妈妈左肩挎着包，左手抱着一盒李子 ，右手拎着两个土特产礼盒，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去。

        “我去买点面条。”妈妈突然感觉到有个熟悉的身影擦身而过，本能地驻足回头，果然是爸爸打了一声招呼。就像两个普通熟人偶遇。

        “帮我拎回家吧？”妈妈故意求助。                  “我要去买点面条。”爸爸稍作停留，又要前行。

        “你帮我送回家再去买吧。”妈妈再次恳求。爸爸转过身，拎起那两盒土特产匆匆回家去，妈妈迈着急促的小碎步后面跟着。

        “你上去吧，我去买面条。”到了电梯口，爸爸扔下箱子和一句冷冰冰的话转身走人。

        妈妈把两只箱子拖进电梯，又拖进家里。妈妈预感到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宝宝，妈妈回来了！”妈妈看到了书房里的灯光，是那么的温暖亲切，边脱鞋边喊桃子，浑身的疲惫一扫而光。桃子应声跑出来，习惯性地打开两个箱子一件一件地查阅。

        “快尝尝这李子，不打农药不施化肥的，味儿可正了。”妈妈洗好李子，母女俩边吃边聊，气氛像灯光一样柔和。

      “快去写作业！”爸爸进门看到母女两闲聊，厉声喝道。

      母女倆会了一下眼神，桃子乖乖回书房，妈妈上楼换了衣服。从早上7点出发，妈妈和同事一路奔波、考察、讨论、共进晚餐，直到到晚上9点才回到家，也算是风尘仆仆、披星戴月了。妈妈多想把自己瘫软的身躯扔到床上，闭上酸涩的眼睛，美美地睡一觉。但妈妈不想捅破头顶密布的浓云，拿了一本书坐到书房门口的健身垫上，陪孩子做作业。

      “吃饭了，桃子。”爸爸端出两碗热腾腾的鸡蛋挂面，喊桃子来吃饭。妈妈索性转移到客厅沙发上看书。上下眼皮直打架，书上的字像一群蠕动的蚂蚁。妈妈坚持瞪大眼睛，偶尔翻动书页。

        “你不吃饭，还坐那干啥咧，等着给你端吃吗？”爸爸坐在餐桌边，背对着客厅。

        “我吃过了，陪他们吃了饭。”妈妈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弱弱地说。

        “怎么，晚上还要陪人家吃饭？”雷声隆隆而来。0

      “不是客户，是我们回来，同事一起吃了个饭。”妈妈出差一向是回家吃晚饭的，这次是领导提出要大家一起吃饭，妈妈也不好意思阻止或独自回家。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不要往家里拿。”爸爸可能被脚下箱子碰住了，于是炸了雷，呼呼啦啦，用脚把一只箱子踢到门口，打开门扔到门外，随后又拎起另一只箱子狠狠地扔出去。箱子落到地上就像一只铁锤砸到妈妈心上，箱子顺着楼梯咯噔咯噔往下滚，就像一把铁掀划过妈妈的心脏。

        “这是妈妈出差给我们带回来的东西，你怎么能扔了呢？”桃子莫名惊诧。

      “谁稀罕这些东西！回到家就坐到那儿看书，啥都不干。”

        “妈妈出差一天回来，她累啊。”桃子替妈妈辩护。

        “她累，我不累吗？送你上课下课，还要给你做饭。”爸爸反驳。妈妈知道，暴风骤雨已经来了，躲是躲不过了。那些扔出去的土特产就随他去吧，起身上楼，躺到桃子床上继续翻书。桃子也跟着进来，坐在妈妈身边。

        “你有本事了，看不起人，不屑于跟我说话了。”爸爸也跟了进来，站在床尾气急败坏。妈妈知道那些车轱辘话又要重复一遍，毫无新意。

        妈妈不想费力气去掰扯那些无聊话题，没有什么应对的高招，还是老办法：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爸爸的愤怒更高了一层：“你不就是比我挣钱多吗？有什么了不起？想想当初人家把你赶出家门……”妈妈心灵的疮疤再次被揭开，鲜血淋漓，妈妈眼泪无动于衷，手里稳稳地捧着书。

      “你不想回家就滚出去，不要回来。”妈妈的心在冷冷地笑：“呵呵！这房子是我买的，凭什么是我滚出去？”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找了你，自从我找了你，我一天都没好过。”妈妈的眼睛空洞无物，嘴唇紧闭，心在颤抖。

      “他这真是莫名其妙，又摔东西又发脾气。你怎么不为自己辩解呢？”爸爸骂骂咧咧地下楼了，桃子问妈妈。

      “我不说话，他说我看不起他，我辩解，他更变本加厉。宁与智者争高下，不与蠢物论短长。”妈妈开口了。

      “那你还是看不起他。”

      “别人看不看得起，那要看自己的行为。自己做的事情就让人看不起。”

        “妈妈，你有没感觉你当初眼瞎了啊？”

      “我当初眼不瞎，现在眼也不瞎。睡吧孩子，明天还要上课。”

        妈妈合上书，闭上眼睛，那句话又在唇间滚动：我以为你可以为我挡风遮雨，谁知道你就是那狂风暴雨。 

                      2020年7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