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尹江南
第三章：红大妈的生活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龙背村上的枇杷青了又黄，江平凡家屋后的柿子树又挂满了柿子，有那么一次，江平凡爬上粗大的柿子树摘已经红熟的柿子，那知脚踩到了树上的一杆枯枝，那枯枝一断，于是江平凡头朝下从柿子树上载落，柿子树下捡柿子的江建国与江大雄赶忙找来江平凡的母亲王秀英，王秀英看到满头满脸都是血，并已晕死过去的儿子，自己也顾不上哭，就抱着儿子到家，才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慢慢醒来，于是忙用纱布沾盐开水洗了洗儿子的伤口，过后不久，江平凡的父亲江德光下班回家，他见儿子这样就赶忙用自行车带着儿子到了镇上工厂的医院，医院的医生在江平凡的额头上缝了几针，并且上了药，额头缝针上药的平凡就象个战争负伤的伤病员一样，在工厂病房里住了几天才回家，在工厂医院那几天父母每天背着他，早上给他买香甜的白面馒头，还给他买香喷喷的油条，在农村每天吃大米饭的江平凡，吃着白面馒头，油条就着稀饭还有咸菜，真感觉有点过年的味道，但学校那边要上学，父亲对他说伤口愈合了就早点回家上学。
江平凡到家时，池塘边栽的几棵李子树上已结满了青涩的李子，那李子有那么几棵已经由青变紫了，顽心不改又贪吃的江平凡多次沿着那池塘用小竹杆去打李子树上已经熟了的李子，但是却不敢再爬树了。
枇杷树上的枇杷又黄了，江平凡带着江建国，江大雄到树底下捡从树上熟落的枇杷，那枇杷树粗大的需要两个人才能抱住，爬是爬不上去的，每次捡完了熟落的枇杷，他们就用石头朝树上结满枇杷的地方拼命的扔石头，一般这时候红大妈会出现，并朝已四散逃避的男孩破口大骂，因为那枇杷树是同村红大妈家的，那红大妈并不姓红，只是江平凡与江大雄，江建国几个同年龄龙背村的男孩去偷摘她家枇杷树上的枇杷时，她的脸色每次都会由黄变青，然后终于变红，所以龙背村的这几个男孩私下里总会称她为红大妈，一来为了那偷摘不着的枇杷，二来也为了报复那女人去向他们的父母告状。
其实红大妈也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当年她嫁到龙背村的时候据说也是一枝花，她男人看起来壮壮实实的，在大家一起吃人民公社那几年，她男人每餐没菜都要吃下好几碗的白米饭，那男人能吃也能干，工分也就相对高些，所以她家的光景也就相对好些。
那知解放后的中国，农村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先是砸破自家的锅去大炼钢铁，然后又是全国人一起吃人民公社，刚开始吃人民公社的时候，黄大妈的男人每餐都吃得很饱，但是1958年那一年天天大旱，全国上下闹饥荒，龙背村的草根树皮都被村上的人寻摸着各种方法吃掉了，当年黄大妈又生下了第二个娃，这第二个男娃加上前一个女娃，两孩子每天都等着要吃食，生活光景这般的烂苞，所以每餐都能吃几大碗白米饭的当家男人肚子瘪了，后来终于因为劳累过度加上饥饿过度，有一天那男人在田间劳动，竟倒在了田埂上再也没有起来，给红大妈留下的只有菜园后他亲手栽种的那颗枇杷树与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那是要一些本事的，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那时候红大妈还是红小妈，年纪还轻，身段虽然不是很标志，但在农民的眼里也还过得去，但她终究还是没有改嫁，是为了两个孩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没有人知道，每次龙背村有媒婆经验的贵田嫂给她说媒的时候，她每次都婉言的拒绝，次数多了，媒婆的热情也就散了，只有她家男人留下的那颗枇杷树与两个孩子陪着她，孩子渐渐的长大，枇杷树渐渐的每年多多少少总会结一些果实，在那些年那枇杷成了她两个孩子唯一的吃嘴，生活的艰辛与带孩子的不易，这两者使她对于属于她家的粮食与一切能吃的东西有一种霸占的欲望！
时间在饥饿中奔走，红大妈长大了的儿子江雪浪渐渐的能帮她种田犁地了，女儿江雪凤嫁了赤壁村的木匠王巧五，那王巧五每天走村窜巷，江平凡家的衣柜，他睡的那张床，母亲王秀英睡觉的那张床都是那木匠打的，王巧五打的衣柜中间一般都会镶个大镜子，平凡的母亲每天都要照着那镜子梳头，平龙，平凤与平凡没事时总要在镜子前做各种怪样，王巧五给王秀英打的那张床画龙雕凤，并且床眉上都用红丝线挂满了外圆内方的铜钱，用手轻轻的一碰那床头上的铜钱，那床头就会发出一阵悦耳的金属撞击声，因为王巧五与王秀英都是赤壁村的人，又是本家，王巧五当初找红大妈女儿做老婆还是王秀英牵的线，所以那床与那柜做的就比别人家精致些。王秀英在管木匠的那几餐饭里也留了点心，给王巧五餐餐多煎了个荷包蛋，管的烟也是二毛五分钱一包的大前门，她并不象别家只用旱烟招待王巧五，因为那时候匠人帮各家做工并不收钱，只要管饭管烟就行。
晚上，江平凡的母亲王秀英又黑着脸对平凡说：“你这娃今天是不是又摘了隔壁利生大婶家的枇杷？”江大妈死去的男人叫江利生，而江大妈又比王秀英长一辈，所以江秀英管江大妈叫利生大婶，好在母亲只是问了一句，并没教训什么，其实龙背村里的人都认为，龙背村里的果树本就是长在龙背村的土地上的，只要栽种下了，所有的成长都是老天爷的恩赐，所以后来开花结果，也不能只是归功于种树人，只要果子熟了，只要是龙背村土地上长出来的果子，龙背村的人都应该有权力分享。
红大妈的儿子江雪浪遗传了他父亲，身量长的高高大大，身板壮实，加上吃苦肯干，他家的光景渐渐的就好起来了，只是寡妇的儿子没娶老婆，有一天，江大妈对龙背村的媒婆贵田婶诉苦：“贵田婶！你看我家雪浪转眼就快20岁的人了，到现在还单身，你能不能帮忙寻磨一下这四方八邻有没有合适的姑娘，给我们孤儿寡母帮衬着撮合一下！”
贵田老婆自从姑娘嫁到龙背村生了两个娃后就开始做媒婆，不管种地或农闲，总爱寻磨这各村各家的姑娘嫁那家的小伙子合适，那家的寡妇配那家没了老婆的汉子生活光景会过得好一些，所以她对这各村的姑娘多少还是有点了解，听了红大妈的问，她说：“有到是有一个，可能彩礼不会要多少钱，身板也结实，和你家雪浪绝配，是种田的好材料，看来也是生儿子的好材料，只是脸上有几颗麻子坑！不知道你家雪浪会不会愿意。”
江大妈一听说有合适的并且彩礼钱也不要多少，身板结实又能生娃这几句，就全然不顾后面说的麻子脸这句了，并赶忙说：“这常人脸上那能没麻子，找个合适的机会大家见个面吧？”
当贵田嫂把芳井村的麻子脸姑娘胡芳领进江大妈家门的时候，江雪浪内心并不感到喜悦，但江大妈从一个过来女人的眼光看好这个芳井村的麻子脸姑娘，后来江大妈用了二百斤大米的彩礼帮江雪浪娶了麻子脸胡芳做老婆。
那麻子脸自嫁到龙背村后就从没见她歇过，先是与江雪浪生了一男一女，后来雪浪当选了龙背村的村长，她又在背后帮着拿主意，1980年那一年的春天，江雪浪在麻子脸胡芳的鼓励下又承包了村前洗衣服的那口大池塘养鱼，江平凡与江建国，江大雄围着池塘边看江雪浪用搪瓷缸往池塘里一尾一尾的放鱼苗，那鱼苗小小的只有米粒那么大小。
数好了应买的数量后，麻子脸胡芳对卖鱼苗的永新佬说：“这都买了五百尾鱼苗，应该要送十尾才对”！廋黑脸的永新佬开始不同意，可经不起麻子脸胡芳的缠磨，最后终于同意了，麻子脸又示意老公打根烟给廋黑脸浙江佬，浙江佬抽上了江雪浪的大前门香烟后，这场卖鱼苗的生意就在麻子脸胡芳悉悉索索的点钱声中结束了。
转眼到了1981年的夏天，那年的夏天很热，江平凡家的小黑狗总躲在村阴下张着大嘴呼哧呼哧冒着长长的粗气，江大妈媳妇麻子脸胡芳放进池塘里的鱼苗开始在池塘里冒泡了，有的鱼伸头吃着江雪浪从田埂割下的草，有的鱼在水面喘气，有的鱼在水里翻滚嬉戏，太阳下山的时候，江平凡与江建国，江大雄围着那池塘边用自制的竹圈粘上蜘蛛网，去粘池塘边飞舞着的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花色的，各种各样颜色的蝴蝶与蜻蜓！那龙背村头的光线慢慢的暗淡下来，那天边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挂上了树梢，村前王秀英叫江平凡回家吃晚饭的声音是那么的悠长，仿佛整个龙背村的人都能听到，炊烟已经熄灭，油灯开始在龙背村的每家每户亮起。
吃完了饭的龙背村人，人人拿起自家的蒲扇围着池塘在月亮底下扇风乘凉，孩子们又围着池塘边玩捉迷藏，跳绳或者是打纸包，还有一种画方格走胜利的游戏，一般这个时候，龙背村上大大小小的男孩女孩都会参与，整个池塘边又热闹起来，月亮在晚风的吹拂下在天上慢慢的游走，当月亮游走到半空中的时候，大人们就开始吆喝着自家的孩子回家睡觉，这时整个龙背村又恢复了夜晚的寂静，只有那池塘边的夏虫还在叽叽喳喳不停的叫着，那村前村后的树睡着了，红大妈家枇杷树上的枇杷在晚风中散着枇杷香，江雪浪麻子脸老婆胡芳放入村前池塘的鱼早已停止吐泡，也许鱼儿也已经睡了吧？江雪浪与麻子脸老婆遮着蚊帐完事后就相抱在夜晚的凉风中祼身睡着了，整个龙背村都进入了睡梦的世界，只有那龙背坡横卧在村头，守护这睡梦中的村落。
第一茬的水稻收割后龙背村有水田的人家又种上了第二茬的晚稻，没有水田的就在旱田的稻茬里秧了大豆，等到第二茬的晚稻熟了，大豆也就开始开荚，中秋过后，整个农田沉寂下来了，一年的农闲时候终于来了，龙背村上的大人有的上山砍柴，有的到敖城乡镇上打零工，只有江大妈家的江雪浪与麻子脸胡芳，整天整夜的守着那村头的池塘，因为他家春天放进池塘里的鱼苗开始变成大鱼了，中秋节江雪浪用渔网朝池塘里打了一网，那一条条的鱼几乎都有一斤多，那一网鱼就卖到了十几块钱。
江雪浪急着要打鱼去卖，他老婆麻子脸胡芳说：“这鱼养到过年还会更肥呢？最说过年鱼也能卖个好价钱，如果现在就干池塘卖鱼，除了鱼苗钱与交村上承包池塘的钱，我们还能赚几个？”江大妈与江雪浪一听也真是个理，于是就同意过年卖鱼！
转眼冬天来了，地上开始打霜，晚上盖一条单被开始有点冷，池塘里的鱼好像也不太动，怕别村的人用网偷鱼，开始的时候胡芳与江雪浪每天晚上都要起身好几次围着池塘边用手电筒照着走上一圈，转眼到了12月，天更冷了，龙背村上有的人家晚上开始烧木炭烤火，那几天实在太冷，江雪浪就对胡芳说：“这么冷！谁会来偷鱼呢？还是晚上我去看一次鱼塘就好了吧？”胡芳开始不同意，又过了几天，天又开始变得越来越冷，不要说半夜起来，就是早上一出门脸上都会挂满一层霜，渐渐的，这半夜照看鱼塘的事就交给江雪浪了，后来江雪浪也只是早上四五点钟才象征性的到池塘边看看，他与胡芳每晚躲在暖和的被窝里，计算着过年卖鱼的收入，想着这收入除了还买鱼苗借的帐，剩下的该给家里添制些什么？
那知倒霉的事就在江雪浪与麻子脸胡芳放松警惕后发生了，那天江雪浪照例在早上四点钟左右拿着手电筒慢慢的围着池塘边走，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朝池塘里撒什么东西，他赶忙朝那人急步走去，靠近那人时，大声吆喝：“做什么？”那人一听到声音，猛一抬头，江雪浪用手电一照那人的脸，才看清原来是赤壁村的村霸龙五，这下江雪浪心里想：“这二流子在这里肯定是没做好事！肯定是输了钱来偷我家池塘里的鱼卖钱！”那龙五一看有人来了就赶紧跑，江雪浪拿起巡夜的铁棍一甩手就朝龙五身上扔去，那铁棍打伤了龙五的双腿，高高大大的江雪浪上前一步拧住龙五的双手，那龙五先前还挣扎，后来就最也动坦不了，听到动静的龙背村人穿上衣服赶到池塘边时，江雪浪已用手反剪着龙五的双手，红大妈与麻子脸胡芳朝池塘里一看，池塘里的鱼在上下翻滚，有几条已翻露出白色的肚皮飘浮在水面，这才知道龙五往池塘里投了毒，一问龙五才知道他往池塘里放了三步到也就是经常在农村偷狗吃放的那种药，看着池塘里一条条肚皮开始翻白的鱼，胡芳与红大妈只有指着龙五的脸破口大骂，村上的人把龙五五花大绑，那龙五闭着眼不说话，不还手也不还嘴，任凭龙背村的人打骂捆绑，后来乡公安局的人来了把绑着绳子的龙五带走了，江雪浪与胡芳围着池塘用网打捞那死去的鱼，后来那鱼被江雪浪挑到集市上贱价卖掉了。
后来！听说龙五判了刑，其他的也没人去打听了，这事渐渐的成为了龙背村人茶前饭后的谈资，第二年江雪浪与胡芳又承包了那池塘，并且在第二年赚了钱，除了还上上一年欠的债，还给喜欢听广播的红大妈添制了一台上海牌收音机，那收音机象方砖一样大小，头顶上有根可伸缩的天线，红大妈每天抱着那收音机，不停的抽拔着收音机头顶的天线，听取四面八方的消息，也听单田芳的各种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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