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在
葵花是二湾村一个姑娘的名字。
葵花二十一岁,葵花很美,一头细腻柔软的黑发,一张红婴婴的嘴唇,一双圆圆的清亮的大眼晴,一双白皙富有弹性的双手,加上一段秀丽高挑的身材,站在村里,婷婷玉立,象実蓉出世。
二湾村是个著名的穷村,在阳明山南脚下,上午十点才见太阳,有空的时候,太阳远远地悬在天边发着淡淡的白光。村里的土懒懒地躺在那儿,荒芜着,叹息着。人们都纷纷向南方走了,剩下老人和孩子。葵花不能走,葵花有个六十岁的瘫痪了的老母,还有哥哥嫂嫂留下的一个侄儿,五岁了,读一年级。
葵花默默照顾着老人、孩子和地里的庄稼。
有时葵花站在地里发愣好一阵,有时,葵花将锅碗弄得呯呯响,一会儿又沉静很久。
瘫了的母亲很难过。说:花,有心事?葵花说:哪儿话?母亲:蛮得了我?葵花说:真的没有。母亲说:秋天给你写信没有?葵花说:莫提他了。母亲惊问:秋天另外耍了?葵花:秋天和一个湖南姑娘结了婚。母亲默然,然而劝慰着:好男人多的是,还愁找不到。葵花:妈。声音拉得很长。
夜里,葵花的眼泪流了出来。
她和秋天相恋了四年。秋天走时那天吻了她,好热烈,好激动,把她身子都弄疼了。秋天说:挣到钱了,我们就结婚。
葵花擦了把泪,甩了甩头,扎进了无眠的梦里。
葵花站在太阳底下,锄着地里的草。村长走过来:葵花,村里请了个柑橘技术员,安在你家住一下,给你妈说一声。葵花抬起头,一个英俊的男青年站在村长旁边。她的目光穿过去,恰好迎着那青年的目光。葵花的心颤了一下。
村里蔫蔫的柑橘树茂盛起来了,绿荫荫的叶子笑阿了村长的嘴。红扑扑的柑橘被一框一框地摘下来运往广东,上海,北京,镇里在二湾村开了现场会。那个叫冬天的技木员站在镇长和村长的前面,神彩奕奕,风光无限。葵花站在人群里,望着他傻呆呆的样子,心里又颤动了一下。
冬天在吃晚饭时说:葵花,我想把那些荒地承包了。葵花说:干什么?冬天说:种药料。葵花说:一个人忙得过来?冬天说:你帮着我,不就行了?葵花给村长一说,村长马上就答应了:地荒着,镇领导剋了几回胡儿了,你们包,你们包,巴不得呢。村长高兴的手舞足蹈。
葵花感到甜甜的,冬天象个什么在她心里抓捞什么似的。后来,葵花发现,冬天在偷偷地看自己,葵花的心又一次颤抖了一下,冬天这时很少回葵花家吃饭了。
母亲说:冬天没来?葵花说:村长家去了。葵花走进柑橘园,冬天正在修枝。葵花走过来,帮着修。冬天说:你真好。葵花笑了一下,他们继续修着。太阳悬在天边,白白的,懒懒的,光一点儿也不扎眼,不穿身。冬天说:药苗买回来了。葵花说:你办事好快。他们一前一后地回了葵花的家。葵花走在前面听到冬天的心跳声,她停了一步,冬天撞到她的身体了,他们相拥在一起,一股幸福的暖流传遍了葵花的全身。冬天说:嫁给我吧,葵花。葵花在冬天的脸上亲了一下。
药材出苗了,冬天将装运好的药材朝外面运。走时,葵花:多加小心。冬天说:我知道。
冬天一走,葵花丢了魂似的。果然,二天后,有人传信说:车翻了,司机重伤,冬天也正在医院抢救。葵花匆匆赶到医院,冬已经来不及给她说最后一句话。葵花大哭起来,人们劝解不止。
几个月过去,葵花的肚子大了起来。母亲默默垂泪。说:闺女,把孩子打掉吧。不,葵花坚决地摇头。母亲说:婚还没有结,就有娃儿,村人会看笑话。
葵花走在村里,人们指指戳戳。
葵花生下了孩子,是个女儿,取了个名字,叫木拉,很怪的一个名字。有人说:把女儿送人吧。葵花摇头。
后来人们看见葵花带着女儿在柑橘园里摘果子,在地里挖药材。葵花还是那么好看,只是比以前瘦些了,黑些了。听说她一直没有结婚,女儿上了北京大学。
一九九六年七月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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