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叶浮生
武侠宗师金庸和梁羽生的多部武侠作品中,都曾不约而同地提及一个名垂江湖的神秘人物——独臂神尼,据说她长相绝色、武功盖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行踪不定。被金梁二人共同偏爱的这一人物,在历史上其实是有原型的,她就是明朝的末代公主——长平公主。
提到公主,人们不禁会投以羡慕的眼光,毕竟这些女子生来就受万民仰视,身上有数不尽的尊贵荣耀,她们既不用像皇子一般争权夺利,也不用像后妃一样勾心斗角,性情安静的,便在皇室的千挑万选后下嫁给一个好人家,时不时地帮皇帝物色几个美人,比如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活泼好动的,也渐渐接近权力的中心,有的时候甚至能左右皇位的继承,比如唐朝的太平公主。
然而,公主们得到了来自皇室的荣宠,就势必要分担皇室的风险和危机。生于盛世是公主们的福分,生于乱世,她们的命运却会比普通女子悲惨得多。乱世中,皇室的男子们很痛苦,他们在战场上杀伐决断,谋求国家强大,而那些曾经无忧无虑的公主们,有的则成为政治联姻的筹码,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有的则随王朝一同覆灭。长平公主就不幸生在明末,李自成兵临城下的那一年,她刚满十五岁。
《萧史青门曲》(节选)
卖珠易米返柴门,贵主凄凉向谁说。
苦忆先皇涕泪涟,长平娇小最堪怜。
青萍血碧它生果,紫玉魂归异代缘。
尽叹周郎曾入选,俄惊秦女遽登仙。
清代诗人吴伟业写的一首七言长诗中记载了明朝亡国时三位受尽摧残的公主,其中一位就是长平公主。长平公主名叫朱媺娖,是崇祯帝和孝节烈皇后的女儿,在明朝的众多公主中,她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崇祯十七年,大明江山已经风雨飘摇,境内农民起义军气焰高涨,境外满清军队虎视眈眈。崇祯帝眼见皇城已破,宫城危在旦夕,便仓促将太子、永王、定王送出皇宫,并残忍地下令,让周皇后、袁贵妃等一众后宫佳丽自裁。而他则提着剑到内宫中,年仅五岁的昭仁公主看见父皇前来,还没喊出声,便被崇祯帝一剑刺死。
长平公主听到惨叫,又看到父皇绝望的表情和手中还在滴血的长剑,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料定今日必死,于是跪在崇祯身边拉着他的衣摆掩面而泣,看着女儿哀哭的惨状,崇祯仰天长叹:“汝何故生我家!”说着,他狠心朝长平公主猛挥一剑,公主下意识地伸手格挡,长剑锋利,一剑立刻砍断了公主左臂,她尖叫着倒在了血泊中,昏死过去。崇祯再没有勇气补上致命一击,他选择离开皇宫,在煤山自缢。
太监何新把长平公主送到周皇后的父亲周奎府中,五日后公主才苏醒过来,然而亡国之苦、丧亲之哀、断臂之痛向潮水一般涌来,花季少女一夕之间万念俱灰。顺治二年,长平公主上书请求出家为尼,但清帝不准,也许是为了笼络明朝遗属,就将她嫁给了崇祯帝生前为她选好的驸马周世显,《萧史青门曲》中提到的周郎便是他。
因为长平并非男儿身,所以清廷并不担心有人会拥立她,反而赐给她府邸和金银珠宝,外表看起来,长平的境遇比普通女子好太多,但是对于一位明朝亡国公主来说,这只能是另外一番折辱。站在她面前的虽然是自己曾经倾慕的才子,但是明朝亡了,属于她的朝代已经过去了,苟延残喘在别人的朝代里,国仇家恨都在眼前,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结婚后的长平一直郁郁寡欢,虽然和周世显二人相敬如宾,但是她始终走不出如梦魇一般的伤痛,最终积郁成疾,一年后就去世了,当时她还未满十八岁。“青萍血碧它生果,紫玉魂归异代缘”,长平公主香消玉殒,在浩荡的历史烟海里掀不起多大的波澜,然而她却成为后代文人心头的一点朱砂,每每念及,都不免感叹一句“缘何生在帝王家?”这是长平的无奈,也是历史的无奈。
后来的戏曲小说《帝女花》重新演绎了长平公主和周世显的故事,给了他们一个梦幻浪漫的结局,聊表了人们的一丝宽慰。金庸和梁羽生大概也是对这位女子生出几分同情,因此塑造出了飘逸绝尘的独臂神尼,但愿长平脱离这皇室的束缚,做个行走江湖的游侠,活出真正的潇洒自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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