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早晨,总有人来家属区门口摆摊儿,卖点茄子黄瓜什么的,有的职工也就懒得去菜市场,在摊上买了了事,看着一堆人买来卖去热热闹闹的,张老三想起表哥家有菜地,也有点儿动心,找了跟班儿老黄狗和丁猴儿合计合计,跟各自爹妈说好了要卖菜挣学费。这天早上,天儿才蒙蒙亮,老三带着那俩货去表哥家趸菜。车是从厂里后勤借的小三轮儿,后胎气儿还不太足,现借了气筒打打。老三不会骑三轮,那俩货更笨,只好推着走 。好在表哥家不太远,折腾一个多小时就到了。表哥表嫂在地头儿等着,他们仨踩着露水进了菜园子,豆角新鲜,掐一把,西红柿红了,来一筐。茄子黄瓜什么的,拉拉杂杂弄了二十来斤。三轮装满了,老三要给本钱,表嫂大手一挥:“啥本钱不本钱的,卖了钱改天请你哥吃酒!”
张老三卖菜记回到家属区也就半晌儿,太阳还不太毒,专业的菜贩子已经出摊了,仨人蹲阴凉地方,悄么声地把菜摆地上。门口渐渐有人走动,可谁也没注意到这个菜摊。老三脸皮薄,看见熟人出来老想躲,老黄狗胆子还大点儿,茄子黄瓜的吆喝几声。最可气的是丁猴儿,拿着个西红柿拿手心儿蹭蹭就啃起来。隔壁的王阿姨走过来了:“小三儿,你们卖菜啊?这豆角多少钱一斤?”,一边说着一边在菜筐里翻捡。老三说:“我们刚从地里摘回来的,新鲜着呢,价钱您看着给就行”,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要卖多少钱。老黄狗赶紧说“一毛五一斤,比他们那边便宜”,一边用嘴巴呶呶那边。王阿姨笑了:“那边才卖一毛二!不过看在邻居的面子上,就让你们开开张吧。”老三把豆角放进称盘里,提起秤杆,挪挪秤砣,他也不大认识称,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二斤半”!丁猴儿拿计算器按了几下:“一斤一毛五,二斤三毛,半斤七分半,您给三毛七,不对,四舍五入给三毛八吧”。“行,我给四毛,你再饶我两根儿豆角”,王阿姨说着,一边又抓了一把豆角。老三心说后边抓这一把足有半斤!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好歹也是开张啊。老三郑重地把四张破毛票儿塞进布袋里,大声对那俩货说:好好卖菜!
张老三卖菜记开了张,仨人也就开了口,逢人就吆喝起来。家属区来来往往都是厂里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一把她一把的,老三他们的菜筐子很快见了底儿,旁边那几个菜贩子脸都拉长了,又像卖不出去的老黄瓜,绿绿的蔫不拉几的了。老三们拉开布袋,一五一十的数起钱来。好家伙,足足有一十八块三毛五!老三好像大老板了,抓起一把钱给老黄狗:“去,一人买一个一块的大火炬!”晚上回去跟老娘念叨念叨,老娘心算,那一车菜咋也得值三十块钱,也没忍心说透,回头私下里给了表哥钱。第二天卖了十六块多,第三天卖了二十一。第四天去的路上,老三非要学骑车,那俩货说不赢他只好任他骑,三轮车车把非常死,硬是往左边猛拐,又是一个下坡,老三使劲也把不住,又忘了咋刹车,于是翻到路沟里,老三机灵先跳下去了,丁猴儿蹭破了肘子,老黄狗脑袋撞车把上破了口子,送厂医务室缝针。老黄狗他娘是医生,看见这就不干了,丁猴儿他爹也骂骂咧咧的。老三他娘只好到处赔不是,吃药打针买补品啥的前后花了一百多。老三的菜贩子生涯也就夭折了,不然的话,马云曹德旺啥的也许就轮不到了。俺老人家当年也阔过,想到这,老三就笑了,我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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