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死了？！怎么死的？！”欧阳健“腾”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双手按着桌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乐，“这怎么可能？”
夏乐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欧阳健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激动，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既然警方来公司调查了……是谋杀？”
“目前还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夏乐说道，“怎么样，您有什么想告诉我们的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了解一下田宇的人际关系。但是，我不觉得集团里有什么人，会跟他有那么大的矛盾。而且——”欧阳健再次把目光转向夏乐，“对于现在的刑侦技术，我多少是了解一些的，只要凶手在现场留下一丁点儿的痕迹，就会暴露身份，怎么还需要你们来公司走访呢？”
“这正是我们来您这里走访的原因！一方面，田宇是贵公司的技术总监，你们应该对他的情况比较清楚。另一方面，在现场作案后却不留下一点儿痕迹，显然对警方的刑侦技术不陌生。而贵公司多年以来，一直在技术上跟我们与我们有着深度的合作，所以，我也想向您咨询咨询，最近科技界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的……”
夏乐话没说完，欧阳健便摇着头打断了他：“这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技术可以让任何人在做任何事的时候不留下任何痕迹！哪怕是远程操控，也会在操作设备上有记录留存！更别提犯罪杀人这种事了。而对于田宇这个人，我刚才也说过了，是个很优秀的人才，更是我的得力下属，他可能性格上比较耿直，有时候有些急躁，而且呢，他这个人也比较自负，有点目中无人，但搞技术的人嘛，不都是这个样子的？他们和行政人员不同，我们不能指望他们有多高的情商。”
“如果按照您的说法，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他跟其他同事的相处，并不是很融洽？”
“融洽？”欧阳健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在我们这里，技术人员都是独立工作的，他们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跟机器交流，而不是同事。所以，我倒想用一句古话来形容技术部门的人际关系，叫作'君子之交淡如水'。你说他们相处得‘并不是很融洽’，我觉得也没什么错。但是，假如要说他们之间会有什么矛盾，甚至恩怨的话，小矛盾我想是有的，大的我没看出来，也没听任何人跟我提过。”
夏乐听着，点了点头，“那您能不能给我一份名单，凡是田宇在工作上有交集的，都列出来。”
“没问题，等会儿你们去找我的秘书，她会全力配合你们。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田宇是在什么地方出的事，是怎么出的事？”
“是在少数派大厦18层的舞厅炫舞幻界，我们怀疑是被人下毒。”
“炫舞幻界？他还会跳舞？”欧阳健睁大了眼睛。
夏乐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吗？”
“按道理讲当然是没啥可奇怪的，”欧阳健连连摇头，“不过在公司里，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典型的工作狂，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所以，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他会去炫舞幻界这样的舞厅。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岗位压力还是很大的，跳跳舞，放松一下，也很正常。但是，怎么就会出事呢？你刚才说怀疑被人下毒，有什么根据吗？”
“根据自然是有。不过，根据我们的经验，像这种下毒的案子，凶手和受害人之间，往往有着或明或暗的关联，最常见的就是报复，或者，凶手会因为他的死亡而受益……”夏乐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欧阳健。
“原来你是为这个来找我的。”欧阳健微微一笑，“我刚才也说了，我跟他没什么私交，所以他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实在是不了解。不过，在公司内部，我没听说他有什么敌人之类的。至于说是不是有人会因为他的死获益，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不可能。因为在我们公司，技术总监只是个头衔而已，任何技术人员，只要水平达到一定的要求，都会被授予技术总监的头衔。反过来，我们也不会因为一个技术总监离开了，就马上增加一个。这跟行政岗位是不同的。而且，在我们这里，真正负责项目的统筹运作的，是管理人员。也就是说，将技术人员的研发成果转化为产品的，是项目经理，而不是技术总监。所以，技术总监其实是没有什么权力的。而且，技术总监一旦离开，多数情况下，他负责的项目就会停摆，不但没有人能获益，公司反而要为此承担损失。因此，至少在公司内部，我想不出有谁有什么理由去如此嫉恨田宇……”
“那公司之外呢？”夏乐说着，在椅子上往前挪了挪屁股，似乎要站起来。
“公司之外？那你最好是去问问他的家人，我怎么可能……”说到这里，欧阳健忽然停了下来，眼睛望着夏乐，嘴巴张了几张，却最终没说话
夏乐见状，又把屁股挪了回去，“您是不是想到什么啦？”
欧阳健抬手搔了搔头发，皱起了眉头，吞吞吐吐地说道：“也不能说想到了什么吧……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我觉得也不太可能……这种事……算了，你们还是找他的家人去了解一下吧……”
“欧阳先生，您想到了什么？”夏乐却不愿放过。
“也没什么，我就是心里那么一闪念而已，估计对你们的调查没什么帮助，还是不说了。”
夏乐眼睛睁圆了，向前倾了倾身子，“您是有什么顾虑吗？您放心好了，不管您说什么，我们都会为您保密，而且，最重要的，我们也都会进行认真的核实，所以，您也不必担心说错。”
欧阳健却摆了摆手，“其实没那么复杂，到道理讲，我不应该说，说了就显得我有些……唉……但你非要问，我不说似乎也不合适。好吧，我就说吧，你一听其实就明白了。刚才我不就告诉你，我们本来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必须有田宇出席嘛。为什么一定需要他出席呢，因为今天会议的主要议题，就是我们即将上马的新一代核能电池项目，我们内部称之为‘蚂蚁计划’。你们也知道，咱们的悬浮之城之所以能够悬浮在空中，依靠的就是微型核能电池所提供的强大而稳定的动力。但是，这一技术并不是我们一家公司的专利，所以，我们面临的竞争也是非常激烈的。这里面，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就是魔电科技。”
“您是怀疑田宇的死，跟魔电科技有关？”夏乐一惊。
“我可并没有这么说，”欧阳健连连摇头，“你刚才不是问到谁会是田宇死亡的受益者吗？假如真要有受益者的话，那必然是魔电科技无疑。咱们接着说‘蚂蚁计划’。两年前，著名的启光医学实验室公开了一种他们最新开发的高能材料‘HATP’，这种材料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以更小的体积存储更多的热量。HATP的开发之初是为了用在医疗上，实验室通过控制HATP内的热量大小，制造出适合各种微生物生长的微型环境，用来培养可以杀灭各种病毒和癌变细胞的免疫细胞。这样，当人们生病之后，就可以将相应的HATP注射或手术植入到人体内，去用于对付病毒和癌变细胞。因为HATP的体积可以做到飞米级别，因此，在医学上可以做到精准投放，在极大程度上免去误杀健康细胞的风险。但是，虽然听起来这是个不错的想法，但要真正投入实践，却不是那么容易，要克服的困难太多，所以，这个项目到目前为止，仍然还处在实验之中。不过呢，我们却从这项成果中发现了新的商机：利用HATP储存热量的特性，将现在使用的核电池做得更小。假如能够将现有的电池体积减小一半，但电量却保持不变，你想想，这对于我们悬浮之城来说，意味着什么？而且，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远远地把魔电科技抛在后面，一统微型高能电池的天下。”说到这里，欧阳健忽然把手一挥，一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样子溢于言表。
“可是，难道魔电集团没有想到这个点子吗？既然你们能够利用HATP的成果开发出新一代的微型核电池，他们不可以吗？”
“这多亏了田宇啊！就在我们刚开始对这个项目做预研的时候，我就得到消息，魔电科技也已经在和启光实验室进行接触，探讨双方的合作事宜。这种事，说白了就像是赛跑，谁第一个冲到终点，谁就赢。所以，为了能够抓住这次机会，田宇带着他的团队日夜奋战，终于在一个多月前，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算是在这场竞争中，抢占了先机。说实话，我们跟魔电科技之间的竞争，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摆上台面来说，也都用过些不太光彩的手段。不过，不管怎么竞争，总是有一条底线的，对不对！”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夏乐点了点头，“但是，田宇的死，对于魔电科技真有那么大作用吗？我相信，在贵公司，从事这一项目的技术人员应该不止他一个吧。”
“但他是最重要的一个，而且，作为技术总监，他可以说是整个项目的灵魂。他的死虽然不会让项目停滞，却会拖慢进度。我刚才也说了，我们和魔电科技之间的竞争，其实是一场赛跑，不是谁有谁无的问题，而是谁快谁慢的问题。所以，最重要的冲到终点的那一刻，不论之前跑得有多快，只要在抵达终点前慢一步，就很可能前功尽弃。”欧阳健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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