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不是没有机会留在这座城市的,可是还是错过了。
因为独生,因为天气的寒冷,还是因为对这份感情的没有把握,还是四年一成不变的怠倦呢,或许都有吧。
白桦永远也忘记不了走的那天,要离开,雪儿也早已知道,默默的把所有行李帮他收拾好,从来没有过的沉默,过去两个人只要呆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在此时,仿佛全部冰冻。
白桦只是过一会就去揉揉雪儿的头发,雪儿会抬头笑,那看了四年的笑容依然是如此的温柔,白桦都有了留下的冲动,但还是忍了。
其实他多希望她可以抱着他大哭一场,击碎所有要走的理由以及最后的防线。
可是雪儿没有,只是一句,好的。
雪儿的隐忍白桦不是一天了解了,这女孩子平时娇弱无比,但一遇大事反而沉静如石。
那年在学生会的自己值夜班,电脑室里莫名丢了二台电脑,而自己被当成重要怀疑对象。
雪儿知道消息后,第二天将所有校园十里路以内的视频去求人全部截取下来,然后闯进校长室,义正言辞、慷慨激昂,连本来心情特别差的自己都一时忘记了处境,呆呆看着那个仿佛从来不认识的雪儿。
最后的结果是按雪儿的要求,报警立案,然后在全校大会上由教务主任为自己道歉,并在校园通知栏张贴道歉信。
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一直以为,这就是说的他们之间的感情吧。
是什么让白桦最后对这段感情退缩了呢?
应该是雪儿的优秀与实习的受挫吧,说到底是自己自卑心在作怪。
那样一个嗜书如命的女生,那样一个不肯浪费时间的女生,两个人约会的时间都会经常在图书室里呆着。
可能是家庭的背景不同追求不同吧,雪儿出生在一个小乡镇,父母都是老师,用她的话来说,如果不努力,可能就无法留广州,就得回那个小乡镇,她不想回去。
而白桦,留广州也行,回北京也行,毕竟北京会有父母凭关系帮忙找工作。相对来说白桦觉得没有必要那么大的压力。
从大一到大四,两个人均为初恋,同学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从来不象其他的小情侣一样闹别扭,永远是你侬我侬,想来主要跟雪儿有关。
灵魂如半透明的水晶玫瑰,做任何事情一心一意,生活中简单纯良,一碗面就可以满足又开心,永远是贴心的懂事,从来不因为白桦的大男子汉主义而发脾气或者生气。
在雪儿身上,除了太懂事太努力,真的找不出其他的缺点了。
大三的时候,妈妈也专程来学校见了雪儿一面,这次见面也算是让两个人定了未来一起的心。
大四开始实习的时候,真的离开象牙塔去工作,才发现很多准备都用不上,很多的想象远没有现实残酷。
做为单位一个最底层的实习生,说是行政部人员,基本上干的就是打杂的活,累点倒不要紧,主要是被欺生被误解,感觉自尊心一点点被践踏,那才是白桦最难以忍受的。
反而是雪儿,似乎以苦为乐,总在劝他,坚持一下总会好的,实习这样就不错了。
两个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广场坐一坐,喜欢给雪儿买一杯橙汁,自己喝一杯可乐,然后就看看广场上人家放风筝,有燕有蜈蚣有米老鼠,数不清的风筝,在那样一个夏浅春深的傍晚。
白桦一低头,就看到了雪儿的发,雪儿的发又黑又直,象她的个性,伏在她的背上,好象裹了一件黑披肩。
雪儿抬起头,凝视着白桦:“白桦,你可以给我天长地久,对吗?”
白桦亦抬头看她,也许是夕阳热烈,她的眼睛如炉火,美丽青红,似乎要把他燃烧,白桦低头,看到他心中的城,不知道为何竟有退缩。
白桦多年后回想起当时,雪儿第一次问起两个人的天长地久,应该也是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犹豫吧,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出来,相爱的人是有感应的。
实习结束,真正要离别时候,当他含糊的跟雪儿说先回北京,然后回来接她的时候,聪慧的雪儿一定是知道了他的心意,只是依然笑靥如花的说好的。
那天,雪儿帮自己收拾完行李,就陷入了死寂的沉默中,手机响,爸爸的车到校门口了。
同宿舍人帮忙提着行李,雪儿默默的跟在后面,那天雪儿看起来特别的瘦小,也分外的沉默。
放行李,转身,爸爸妈妈上车等待,校门口的路上全是要走的人,告别的人,站在喧嚣的马路上,白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雪儿,我……
上车吧,白桦,谢谢你。
雪儿突然就抱了一下白桦,这是恋爱四年来雪儿第一次主动,永远都象个甜美的小女孩等待大人分发巧克力一样,等待着白桦的拥抱亲吻。
今天的雪儿有些异样,白桦来不及想了,因为血已涌到了头,眼泪立即就要流下来了。
上车,关门。
不敢再回头。
车开动,低头,泪一滴滴落下来,抬头,发现坐前面的妈妈张望着车子后面,也是泪如雨下。
扭头回望,看到雪儿没命的在追车,大声的在喊着什么,那个四年来只会笑只会好脾气的从不要求什么的雪儿,此刻象极了一个疯子。
爸爸,停车,停车,突然就象个慌乱的孩子大声的喊起来。
坐好了,当断则断,长痛不如短痛。
急急打开窗子,雪儿,雪儿!
白桦,不要丢下我!白桦,不要丢下我!
爸爸!停车!
车速却是更加的快,老刘看好他。
刘叔用力的抱了自己。
那一刻是想跳车的,无论如何要抱住雪儿不要离开他的。
告诉雪儿,突然逃离是因为自己太自卑,太懒惰,在这个没有父母没有资源的城市,怕担不起她的爱,给不了她一个幸福的家。
眼看着雪儿,最终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就那样跪在了地上大哭起来,她的闺蜜追了上来,抱住了她。
白桦只觉甘肠寸断,抱着头,痛的好久没有抬起头来。
我以为她能承受的,我以为她能承受的,妈妈,回北京我迅速把她接来好吗?
好的,孩子,你工作定了,让爸爸再帮她找工作,我陪你一起接她过来。
只是很多事情哪有那么容易,仅仅一个北京户口就能阻碍住一切进京的爱情。
很多时候,我们不懂,错过了一时,就是一世。
果然一切没有想象到那么顺利,爸爸想凭自己在北京的关系将白桦安排进国企,可恰好那一年是学生毕业季,比往年都多,找关系找的常常一个人被安排三个学生,所以上班的事情就一拖再拖。
在家的白桦虽然如困兽,却又是无可奈何。
广州的雪儿却依然是在太阳下奔波,投简历,面试。
发过去短信常常如石沉大海,却在半睡半醒的十二点收到她的短信。
白桦,我想你。
原以为已经是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天,却不曾想过,自己稚嫩的肩膀连自己的天都无法负荷。
原以为老天一定是,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情深共白头。
谁知这一别,竟然没再给他机会。
一晃一直过了十一个月,白桦才开始去单位上班。
看着为此操劳白了头的爸爸,白桦内疚不已,发了誓一定要好好干。
去了单位不多久,原来在实习单位所受的待遇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只是不再象过去一样的死脑筋,开始学会八面玲珑,开始学会拍马屁,三个月下来倒也顺利的签定了合同。
这个时候再想起雪儿,才发现自己有一个月没有象过去一样密切的收到她的短信了。
看了一下记录,自己给她发的时候,她没有回信,她回的时候,自己早睡了。
第一次看到雪儿那么的脆弱。
白桦,为何努力那么多年得到的证书,在他们眼里都是无用的?
白桦,我好累,你回北京看来是正确的。
白桦,你还顺利吗,我如果去这个公司上班就是勉强自己,真的不喜欢。
雪儿,你再坚持坚持,等我稳定了,你来北京好吗?
短信发出去,自己都嗅到了软弱无力,何况是聪慧的雪儿。
不过是相互安慰罢了,那个时候,白桦真的是对这段感情恋恋不舍,却又无能为力。
很多年后,白桦看到冯唐的书,看到那句顿时有了泪。
可遇不可求的事,后海有树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此时此刻的云,二十来岁的你。
就突然想起在广场上,靠在自己身边的雪儿,黑直的长发,明亮的眸子,以为拥有了一生一世的爱情,与做不完青春的梦。
这个时候,青春已结束多年,最爱的人在天边,已断然无回天之力,剩下的只有无尽遗憾与思念。
马语:
在青春年少的时候,我们总觉得我会有大把的时间来挥霍,即使暂时丢了那个心爱的他,又有什么关系,改天我们有时间再找回来。
可是发现改天原来是此去经年,原来是一晃眼二十年。自从丢了心爱的人,发现再也没有爱的能力。
后来呢,后来雪儿与白桦怎么样了?
这篇文章是白桦讲述给我听的,电话那端的他几次哽咽。
雪儿最后还是回了乡镇当了老师,嫁给了同行的老师。白桦也马上走进婚姻,娶的是可以结婚过日子的人,与爱无关。
在他的内心永远住着一个雪儿,一个初恋,一个未来得及完成的梦。
他希望在他走进婚姻之前能把这段故事写出来,让那些爱着的,却在现实中遇到很多困难想退缩的情侣们明白,其实爱比什么都重要,一旦错过,便是来世。
他说他听到南山南这首歌就会疼的窒息。
因为,如歌所唱。
大梦初醒,荒唐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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